离开司天台时,日头正南。
李然站在台阶上,望着汝阳府城熙攘的街道,手中的通关令符沉甸甸的。
青州北海郡的旱灾卷宗被他贴身收着,那上面记载的食土症三字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先回趟李家镇吧。李然喃喃自语的迎着正阳迈出了步伐。
三日后,阳城郊外,李然骑着一匹从府城买的骡子慢悠悠的走在乡道上,不是马匹买不起,确是骡子更具有性价比——好养还不挑食。
李家镇的轮廓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安宁,望着袅袅升起的炊烟,恍如隔世。
哥,你回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然转身,看见林嫣挎着菜篮站在不远处,她比上次见面时长高了些,肤色也白皙了许,素色的的衣衫衬得亭亭玉立,发间只簪了一支木钗,朴素却掩不住那股子灵动。
远远的,我看着就像是你骑的马!林嫣眼睛一亮,快步上前:我以为你还得一些日子才能回来呢?
“眼还真尖,家里有啥解决不了的困难事?”李然接过她手中的菜篮,将骡子的缰绳交到了对方的手中。
要知道这年头大牲口可是价值不菲的,相当于后世的轿车,牵着以为是马的骡子走在镇上,林嫣显的异常兴奋。
林嫣低头抿嘴一笑:有吃有喝有衣穿的,和镇上地主家的闺女过的没啥区别,还能有啥愁事?”
只是...她抬头打量李然,哥,你倒是……你看起来和过去不一样了。
李然挑眉,带些笑意的询问:哪不一样?
说不上来。林嫣歪着头,就是……感觉……好像有很多心事。
李然心头微震,这丫头看似天真,观察力却敏锐得惊人,当下笑道:“成年人不都这样吗?”
“嗯,也对,我爸活着的时候,也常常这样……”
不说这些了,饿了吧?晌午的时候,王叔挂了两条大鲤鱼在卖,待会儿,我去看看,若是还有剩下的,允来一条。林嫣自然地挽上他的胳膊,正好做锅鱼汤尝尝鲜。
李然任由她拉着往家走,鼻尖萦绕着少女身上淡淡的皂角香,这温馨的日常让他恍惚——仿佛回到了前世太平宁静的时候。
推开院门, 租住的院子里被摆持的依旧整洁,李然注意到墙西边的泥水洼旁新栽了几簇栀子花,嫩绿的叶子衬托着白花朵在晚风中轻摇,一阵阵清香扑面而来。
进屋后,林嫣忙前忙后地张罗饭菜,李然则坐在堂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就等着饭菜上桌了。
这次回来待多久?厨房里传来林嫣的询问。
李然沉默片刻:明天一早就走。
这么急?这次去哪?危不危险?
嗯,要去趟青州。咱这小喽喽,能做啥危险的活计,别净瞎操心。
青州啊,那不是闹旱灾的地方吗?
李然接过菜盘放在桌上:你也知道?
咱镇上前些日子都窜进来了几个青州的流民了,被李家老爷组织丁壮给赶走了,说是怕这些没有跟脚的人在镇上惹事。林嫣盛了碗饭递给他,眉头微蹙,然后就听镇上人说……说他们那边...正在闹饥荒,很不太平。
李然夹了块鱼肉,味道鲜美:怎么个不太平法?
林嫣咬着筷子,压低了嗓门道:听说那边闹灾,好些人饿的都开始造反杀人了,好像官兵也杀了不少人,而且是那种见人就杀的,连孩子都不放过。
放心,青州地界大着呢,咱去的地方不闹灾,太平着呢。
说罢,李然放下筷子,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推过去:这个你收着。
林嫣打开布包,里面是一锭五两的小官银子和一张叠成三角的符纸。
银两是司里道官老爷发的俸禄、津贴,符纸也是老爷们给的...李然顿了顿:说是戴着它,寻常邪祟近不了身,至于灵不灵的,咱也不知道,反正你带着就是了……
林嫣倒是没有推让,只是微红着腮,大方的接过来,道:“这银钱俺给你存着。”
“存啥存,家里短了什么就买,我不在家,对街坊邻居大方一些……”
吃完饭后,两人絮絮叨叨了许久,林嫣忙个不停,先是给李然浆洗了衣服,随后趁着夜色揉面,给李然烙了十几锅薄饼,打在背囊中充着路上的干粮。
清晨,李然整装待发,风尘剑用布裹好背在背后,清虹剑则挂在骡背的挂件上。
好了,就送到这吧。李然在镇口的老槐树下停步,朝着身旁的林嫣摆摆手,然后一个翻身骑上马背,回首道了一句回去吧,走了。
马蹄疾驰,背影渐小,送人的姑娘依旧站在大槐树眺望……
暮色四合时,李然在官道旁发现一座荒废的茶棚。茅草顶塌了一半,四根柱子却还坚挺,勉强能遮风挡雨。
就这儿吧。李然拍了拍骡脖子,翻身落地,从道旁现割了些青草喂骡子,这才空闲下来席地吃些干粮。
恰在这时,清虹剑在鞘中突然震颤,发出细微嗡鸣。
李然挑眉,手指轻叩剑鞘:安静点,稍安勿躁。
剑鸣立止,却仍能感受到剑身传来的细微颤动,像是某种警告。
李然环顾四周——茶棚后是片稀疏的杨树林,月光透过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前方官道蜿蜒伸向黑暗,远处隐约有几点灯火,引起了李然的好奇。
这位先生——
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李然下意识的浑身汗毛倒竖,猛地转身,手已按在剑柄上。
茶棚阴影里站着个...人?不,是只直立行走的黄鼠狼!它穿着件不合身的褐色短褂,前爪作揖,后腿别扭地并拢,活像个蹩脚学人样的戏子。
月光下,那双豆大的眼睛泛着诡异的绿光。
先生莫怕。黄鼠狼咧开尖嘴,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小妖是过路的,讨口水喝。
李然眯起眼睛,见的世面多了,这畜生会说人话不稀奇。
茶棚已废,哪来的水?李然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右手仍按在剑柄上,一副极为警惕的模样。
黄鼠狼搓着爪子,发出沙沙声响:先生腰间不是挂着水囊么?赏口清水,结个善缘。
它说话时,一股特别的腐味随风飘来,李然这才注意到它短褂上沾着可疑的暗红色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
接着。李然解下水囊抛过去,故意扔得远了点。
黄鼠狼忙不迭去接,却因动作笨拙摔了个跟头。
水囊砸在它头上,溅出的水打湿了它头顶一撮白毛。它也不恼,抱着水囊咕咚咕咚灌了几口,然后——突然僵住。
啊呀!它尖叫一声,水囊掉在地上,这、这水...
李然冷笑:掺了香灰的符水,专治邪祟。
黄鼠狼闻言倒也不装了,反而却噗嗤笑了,而且还是那种夸张的笑——笑得前仰后合:先生吓唬谁呢?这就是普通的井水!
说到这儿,它抹了把嘴,不过先生这份警惕心,倒让小妖想起一桩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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