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的硝烟还未散尽，那几辆鼬鼠战车的残骸还在燃烧。
但演习并没有结束。
扩音器里传来了裁判组冰冷的声音。
第一阶段实弹对抗结束。蓝军胜。
观礼台上并没有多少掌声。大多数人都还在消化刚才那场短暂而暴力的战斗。他们看着那台停在泥泞中的怪异战车，眼神复杂。
博格大公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整理了一下并没有乱的袖口，脸上重新挂上了那种贵族式的冷漠。
精彩的伏击。博格对着皇帝说道，利用地形和视野盲区，打了侦察兵一个措手不及。林少校确实是个战术天才。
但他话锋一转。
但是陛下，坦克不是狙击手。如果只能在蹲坑的时候打得准，那它就永远无法成为进攻的矛头。刚才的战斗虽然赢了，但也暴露了这台车最大的弱点。
皇帝微微侧头：什么弱点？
它太笨重了。博格指着场下，为了追求厚装甲和大口径火炮，它牺牲了最关键的机动性。刚才它虽然做了几次原地转向，但那是在坚硬的地面上。如果到了松软的泥沼，或者复杂的障碍区，这台几十吨重的铁疙瘩，就会变成一口陷在泥里的棺材。
凯勒教授立刻在一旁附和：殿下说得对。根据我的计算，这台车的接地比压严重超标。在北方战区这种冻土解冻后的烂泥地里，它寸步难行。
是吗？皇帝不置可否，那就测测看吧。
第二阶段。皇帝下令，机动性展示。
指令传达到了d-19区。
林建业站在车长位上，听着耳机里的命令。
前往c区综合测试场。限时十五分钟。逾期判负。
c区？何山在驾驶室里骂了一句，那是烂泥塘！是专门用来测试两栖车辆和轻型坦克的！让我们这台重型车去那里，不是摆明了想看我们陷车吗？
这就是他们的目的。祝云山在后舱紧张地检查着数据，他们想证明我们的设计是错的。重型坦克不适合复杂地形，这是帝国陆军的传统教条。
那就打破教条。林建业平静地说。
他拍了拍厚重的装甲板。
老何，还记得我们在圣地是怎么测试悬挂的吗？
记得。何山咧嘴一笑，那是把骨头都颠散架的测试。
那就拿出那时候的劲头来。林建业说，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如履平地。
出发！
轰——！
开山发动机再次咆哮。猎虎战车卷起两道泥龙，向着c区疾驰而去。
c区综合测试场，是北方战区最恶名昭着的坦克坟墓。
这里不仅有深达一米的泥浆坑，还有错综复杂的反坦克壕，以及人为设置的混凝土三角锥。
当猎虎战车抵达测试场边缘时，观礼台上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在他们眼里，这台庞大而笨重的战车，就像是一头误入沼泽的大象，注定要被吞噬。
看它那宽大的履带。凯勒教授指着大屏幕嘲笑道，虽然增加了接地面积，但这也会极大地增加转向阻力。在泥地里，它连弯都转不过来。
场下。
何山看着前方那片黑乎乎的烂泥地，深吸了一口气。
坐稳了！
他没有减速，反而一脚油门踩到底。
冲锋！
猎虎战车像一颗陨石，重重地砸进了泥浆里。
泥水飞溅起三米高，糊满了潜望镜。
何山眼前一黑，但他没有慌张。他凭着直觉和对车身姿态的感知，死死控制着方向盘。
祝云山在后舱尖叫：转速三千！涡轮压力过载！油温在飙升！
让它飙！何山大吼，这时候谁松油门谁是孙子！
履带在泥浆中疯狂空转，卷起成吨的烂泥。
如果是普通的战车，此刻早就因为动力不足而熄火，或者因为抓地力不够而打滑。
但猎虎不同。
它拥有一颗甚至有些过剩的心脏。开山发动机那恐怖的低扭，在这一刻展现出了统治力。
它不需要高转速来维持动力，它只需要像一头蛮牛一样，用纯粹的力量去对抗泥沼的阻力。
动起来了！刘承风在通讯器里欢呼。
只见那台深陷泥潭的战车，虽然步履蹒跚，但始终没有停下。它像是一艘在风暴中破浪前行的战舰，推开面前的泥墙，坚定地向前推进。
宽大的履带虽然增加了转向阻力，但也提供了无与伦比的浮力。它没有沉底，而是浮在泥面上。
这就是设计的胜利。
林建业在设计之初，就考虑到了北方战区的恶劣环境。他坚持采用了超宽履带和交错式负重轮，就是为了这一刻。
猎虎冲出了泥潭。
紧接着，是乱石区。
这里布满了半人高的花岗岩和水泥墩。
常规的坦克会选择绕行，或者小心翼翼地翻越。
但何山没有减速。
他选择了直线。
这就是暴力美学。
撞过去！林建业下令。
何山大笑着，驾驶着战车撞向了第一块水泥墩。
砰！
一声闷响。
水泥墩四分五裂。
猎虎的车身猛地一震，但液压悬挂系统迅速消化了这股冲击力。车体仅仅是晃动了一下，就继续向前。
它就像是一台推土机，在乱石中开辟出了一条道路。
观礼台上，凯勒教授的脸色变得惨白。
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悬挂系统怎么可能承受这种冲击？那些液压杆应该早就爆了才对！
他不知道，那些液压杆里流淌的，是战列舰水泵专用的高压液压油。那些密封圈，是魏征从皇家储备仓里偷出来的特种橡胶。
这是用帝国最顶级的材料，堆出来的奇迹。
猎虎冲过了乱石区。
前方，是最后一道障碍。
一条宽五米，深三米的反坦克壕。
这是绝路。
除非有架桥车，否则没有任何坦克能飞过去。
博格大公看着大屏幕，冷笑了一声。
结束了。这里就是终点。
场下。
何山踩下了刹车。
猎虎停在了壕沟边缘。
没路了。何山说。
林建业看着那道深沟。
我们不需要飞过去。林建业说，我们填平它。
什么？祝云山愣住了。
高平。林建业在通讯器里喊道。
在。
我们要给自己修条路。
高平的炮口缓缓下压，指向了壕沟对面的土坡。
距离五十米。
开火。
轰！
一枚高爆弹在对面炸开，掀起大量的土石，塌落进壕沟里。
再来。林建业下令。
轰！轰！轰！
高平连续射击。
虽然没有自动装弹机，但刘承风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爆发出了惊人的装填速度。
爆炸声连成一片。
壕沟对面的土坡被硬生生地削平了一层，大量的泥土填进了沟底，形成了一个虽然陡峭，但勉强可以通行的斜坡。
疯子……这简直是疯子……
观礼台上的武官们目瞪口呆。
用主炮来修路？这种战术闻所未闻。
够了！林建业喊停。
壕沟还没有完全填平，但已经够了。
何山，看你的了。
瞧好吧！
何山挂上低速档，松开刹车。
猎虎顺着这边的斜坡滑了下去，车头重重地砸在填土上。
泥土飞溅。
冲！
何山猛踩油门。
发动机发出撕裂般的吼叫。
猎虎昂起车头，履带死死咬住松软的浮土，开始向对面的陡坡发起冲击。
这不仅是动力的考验，更是抓地力的极限。
滑坡了！祝云山大喊。
履带在打滑，车身在后退。
何山没有慌乱。他极其细腻地控制着油门，让动力输出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上。既不让履带空转挖坑，又不让车身失去动力。
这就是老兵的经验。
一点点，一寸寸。
这台钢铁怪兽，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像一只顽强的甲虫，慢慢地，却不可阻挡地，爬出了壕沟。
当它的履带最终搭上平地的那一刻。
整个演习场都仿佛震动了一下。
它上来了。
它征服了泥潭，粉碎了乱石，跨越了天堑。
它停在c区的终点线上，发动机还在轰鸣，像是在向整个帝国示威。
用时十四分钟。
裁判长的声音都在颤抖。
通过。
观礼台上，再也没有人说话。
博格大公的手指深深地嵌入了椅子的扶手。他看着那台满身泥泞的战车，眼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恐惧。
这不仅仅是一辆车。
这是一头无法被阻挡的怪物。
它无视地形，无视规则，甚至无视常理。
只要给它一个目标，它就会碾碎一切阻碍，直到抵达终点。
林建业站在车顶，摘下满是尘土的风镜。
他看向观礼台的方向，目光平静而冷酷。
机动性展示结束。
但他知道，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
那座K-29高地，那座被所有人视为不可能征服的峭壁，正矗立在前方。
那是皇帝的终极考题。
也是猎虎的成神之路。
去山脚。
林建业下达了新的命令。
我们去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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