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弥城,西坊。
与东坊修士往来、法器灵光交相辉映的景象不同,这里纯粹是凡人的聚集地。
陆琯的身影在狭窄的巷道中穿行,敛息要术将他的气息牢牢锁在炼气八层,一身朴素布袍,毫不起眼。
他在巷子深处的一家客栈前停下脚步。
客店门脸宽大,一块歪扭的木板充当招牌,门口坐着一个体态臃肿的妇人,正嗑着一种黑色的瓜子,眼神懒洋洋地扫着过往行人。
“【住店?】”
妇人见陆琯停下,开口道,声音透着些许不耐烦。
“【嗯】”
陆琯点了点头。
“【老板娘,还有空房?】”
“【有倒是有,后院柴房边上那间】”
妇人吐掉瓜子壳,斜了陆琯一眼。
“【一天三十文,概不赊欠】”
这价格,在凡人客店里已算高昂。
“【我租半年】”
妇人嗑瓜子的动作一顿。半年,对他们这种做零散生意的客店来说,是一笔不小的进项。
“【半年?】”
“【先付钱,后住房。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陆琯没有应话,继而从储物袋中摸出两块灰蒙蒙的石头,放在妇人面前的桌板上。
两颗下品灵石。
妇人在看到灵石的瞬间,眼神骤然亮起。她抓起灵石,脸上那副懒散与不耐瞬间消散。
“【哎哟,是仙师大人!】”
妇人麻利地站起身,身上的肥肉一阵颤动。
“【有房,有房!后院最清净的上房,给仙师您留着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那两块下品灵石揣进怀里,动作娴熟至极。
“【不用,柴房边上那间就行】”
妇人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灿烂了。
“【仙师真是……真是体恤我们这些凡人】”
她引着陆琯向后院走去,嘴里不停地念叨。
“【您放心,这半年,绝不会有人去打扰您清修】”
……
房间内,陈设简陋,只有一张硬板床和一张缺了角的木桌。
陆琯关上门,先是在门窗处各贴了一张警戒符,随后又在房间四角布下一个小型的敛息阵,最后才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青铜圆盘。
小聚灵盘。
此物能小范围聚集天地灵气,虽效果微弱,但聊胜于无。
做完这一切,他才郑重地将那块灰扑扑的“归墟石”取了出来。
陆琯盘膝坐下,将归墟石置于身前,心念一动,丹田上方的阙水葫芦微微一颤。
一缕几不可见的吸力从葫芦中透出,通过他的经脉,延伸至掌心,最终落在了归墟石上。
嗡——
归墟石轻轻震动起来。
下一刻,石头内部。五色灵力如斑斓的星云,混杂在一起,却又泾渭分明。
在阙水葫芦的牵引下,这五色星云开始缓缓旋转,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一丝丝地剥离出来,顺着陆琯的经脉,涌向丹田湖泊上方。
驳杂而精纯的五行灵力,尽数涌入阙水葫芦之中。
陆琯与葫芦神念相通,感受到葫芦传递而来的欢欣雀跃的情绪。
湖泊底部的息壤似乎也活跃了起来,那些五色灵力一入湖中,便被湖水与息壤共同作用,迅速分解、转化。
只是,这种愉悦的情绪,仅仅持续了不到十息,便戛然而止。
陆琯睁开眼,看向掌心。
那块归墟石已化作一捧细腻的灰白粉末,从指缝间簌簌滑落。
他自己也明白,一块石头蕴含的五行灵力还是太少了,根本不够葫芦“吃喝”。
接下来的半年,陆琯几乎足不出户。
除了每日耗费灵石打坐,维持自身修为不坠,他所有心神都放在了观察阙水葫芦的变化上。
每月月圆,他都会将葫芦取出,盛满凡水,静待月华洒落。
子时。
陆琯再次将葫芦中的灵液倒出一滴,置于舌尖。
与早年那粘稠灰白、带着一股土哈味的“废液”相比,此刻的灵液,已然变得清澈了许多。
入口之后,虽依旧带着一丝凡水的沉滞感,但顺滑不少,一股温和的灵气在口腔中化开。
陆琯细细品味。
这灵液的品质,比之下品灵液要精纯一线,但距离中品灵液,还有着天壤之别。
即便如此,也足够让他欣狂。
到了续租的日子,陆琯再次找到那名妇人,拍下四块下品灵石。
“【再租一年半】”
妇人看着灵石,笑得脸上褶子都堆在了一起,连声应下,看陆琯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一尊行走的财神。
回到房间,陆琯的心绪彻底平复下来。
两年之约,尚有一年左右的时间。
他不再去想归墟石的事,而是将心神沉入了玉霄子给的那枚玉简之中。
神识探入,一股庞杂的信息瞬间流入脑海。
“【药鼎派,起于大荒历七千三百四十年,由丹道宗师‘赤阳子’创立于天阴山脉……】”
“【赤阳子,金丹后期修为,性情刚愎,丹术通玄,一手‘赤炎融丹术’独步极西,其炼制的‘归元丹’,可令修士平增三十年功力……】”
“【……门派鼎盛之时,门下弟子三千,占据天阴山脉最优灵脉,连沙弥城城主府,亦要礼让三分……】”
一行行古朴的文字,在陆琯的识海中淌开,为他揭开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宗门面纱。
玉简中,不仅有玉霄子自己搜集的关于药鼎派的传闻,更有他当年亲身闯入洞府外围的见闻。
“【……洞府之外,有三首妖蟒盘踞,毒雾可侵蚀神魂,老夫当年以‘避毒珠’侥幸通过……】”
“【……入洞府,见白骨无数,皆为擅闯者。甬道两侧刻有壁画,似是药鼎派炼丹图录,然壁画之中,暗藏杀机,触之即发,老夫一随行道友,便是在此化为血水……】”
“【……穿过甬道,便是禁制大殿。殿中央,立一石碑,上书‘五行锁魂,擅入者死’八个血色大字,其威压之盛,令老夫心神险些失守……】”
玉霄子的记述,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后怕与决绝。
他详细描述了那“五行锁魂阵”的可怕。
此阵引动地脉五行之力,相生相克,循环不休。一旦强行破阵,阵法反噬之力,足以将一名金丹初期的修士重创。
玉霄子的计划,便是让陆琯在阵法之外,以自身灵力引动其中一个或两个阵眼,制造出短暂的混乱。
而他,则趁着那千分之一刹那的阵法失衡,以雷霆之势,用蛮力击破核心。
“【……此举,护法者必将承受至少三成阵法反噬,轻则经脉寸断,重则当场身亡。老夫亦有五成把握,会被禁制与法宝对轰之力震碎肉身……】”
陆琯的心神从玉简中退出,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玉简最后,附着一幅残缺的地图,正是玉霄子当年凭记忆绘制的洞府外围路线。
而在地图的一角,玉霄子用朱砂标注了一个小小的记号。
“【归墟石堆旁,拾得手札一卷,其上记载,赤阳子坐化前,曾妄图冲击金丹圆满,炼制‘破尘丹’。
丹成之日,天降异象,引来……手札至此中断,血迹斑斑,似是记录者仓促写下,便遭不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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