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伍乘风雷厉风行地分派任务后,黑岩城平静的水面下,开始涌动起一股汹涌的暗流。
起初,只是一些常年混迹于坊市的散修发现,某些平日里虽珍稀、却总能寻到踪迹的高阶灵植,一夜之间便从各大商行的货架上消失了。
紧接着,一些专门做材料生意的商铺,开始接到一些神秘的大宗订单,指名道姓要收购一些冷僻的材料,且不问价格,有多少要多少。
半个月后,这股风潮愈演愈烈。
就连黑岩城传说中的“鬼市”,都有传闻流出,说有大主顾一掷千金,买走了几样压箱底的宝贝。
更有甚者,城外黑风山脉的妖兽,像是捅了马蜂窝一般,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变得格外狂躁暴戾。
时常有修士看见一道壮硕如铁塔的身影在山脉深处出没,煞气冲天,专门与那些皮糙肉厚的筑基期妖兽死磕。
整个黑岩城,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无数修士都在猜测,究竟是哪个大势力,在为即将到来的沙海神楼之争,做着如此疯狂的准备。
而始作俑者,却都默契地保持着缄默。
第二十天,黄昏。
客栈顶层的院落石门,在一阵沉重的摩擦声中被推开。
一道魁梧的身影踉跄着走了进来,正是张卓。
他浑身浴血,浓重的血腥气与妖气混杂在一起,几乎凝成实质。那身坚韧的兽皮衣早已破烂不堪,露出下面古铜色的皮肤,上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爪痕与伤口。
他将那柄门板巨斧往地上一插,整个院落的地面都为之一震。
随后,他像是丢垃圾一般,从储物袋中扔出上百个拳头大小的玉瓶,每一个玉瓶中,都封印着一团仍在微微搏动的殷红精血。
“【一百头铁背妖犀的心头血,一滴不少】”
张卓说完,便一屁股坐在地上,从怀里摸出一颗丹药塞进嘴里,不再言语,直接开始闭目调息。
他身上的气息虽然萎靡,但那股百战余生的悍勇之气,却比二十天前更加凝练。
角落阴影里的何乾瞥了他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异色,却没有说话。他早在五天前就已返回,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更加阴沉,仿佛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又过了两日,范璎也回来了。
她俏丽的脸蛋上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疲惫,一向光鲜亮丽的法衣也显得有些灰暗。她一言不发地将一个精致的木盒丢在石桌上,便自顾自地回房,紧闭了房门。
穆青是最后一个赶回来的。
他看起来最为狼狈,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倦容。他将一只沉甸甸的储物袋放在桌上,对着已经等候在此的何乾与张卓苦笑道。
“【幸不辱命,黑岩城里能找到的,都在这了。为了几株草药,差点把这几十年的老脸都丢尽了】”
第二十五日,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院落时,伍乘风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主位上。
他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但穆青等人却能敏锐地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比离开前更加深邃难测。
“【东西,都带来了?】”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
穆青、范璎、何乾、张卓四人,没有废话,纷纷将自己负责收集的材料,尽数摆在了院中的石桌上。
一时间,整个院落宝光四溢,浓郁的药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心神摇曳的奇特芬芳。
血芝、碧心草、各种年份久远的灵根、珍稀的矿石、妖兽的精血……三百多种材料,堆叠在一起,琳琅满目,宛如一座小山。
任何一名筑基修士看到眼前这一幕,恐怕都会为之疯狂。
这堆材料的价值,确实如当初何乾所言,足以换取一件顶阶法宝。
伍乘风神识一扫而过,平静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
“【很好】”
他点了点头,随后,目光落在了范璎身上。
“【伍大哥,你负责的那份……尤其是那‘九曲还阳花’……】”
范璎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也是其他人心中最大的疑惑。他们拼尽全力,也只是完成了相对“简单”的部分,而伍乘风负责的,才是真正堪称“不可能”的清单。
伍乘风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翻手,取出了个温润的白玉盒子。
他将玉盒轻轻放在石桌上,打开。
刹那间,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玄妙气息,从盒中弥漫开来。
那并非单纯的药香,而是一种仿佛蕴含着生死轮转、枯荣交替的奇异道韵。
只见玉盒之中,静静地躺着一株奇异的灵花。
此花不过巴掌大小,花茎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黑之色,仿佛早已枯死。但就在这枯败的花茎顶端,却盛开着一朵晶莹剔透、宛如冰晶雕琢而成的九瓣花朵。
每一片花瓣之上,都仿佛有流光在不断轮转,生与死的气息在其中交织循环,玄奥无比。
“【九曲还阳花!】”
穆青倒吸一口凉气,眼中满是震撼。
范璎的美眸中,更是异彩连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这传说中早已在极西之地绝迹三百年的灵物,竟然真的被伍乘风寻来了!
“【城主府秘库,确实名不虚传】”
伍乘风淡淡地说了一句,便合上了玉盒,将那股惊人的道韵隔绝。
这一刻,再无人对他的能力有半分怀疑。
范璎等人看向他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信服,彻底转变为深深的敬畏。
能让宗城主开放私人秘库,这份人情,这份背景,已经超出了他们所能想象的极限。
伍乘风没有理会众人的惊骇,他将所有材料,包括那珍贵无比的九曲还阳花,尽数收入一个储物袋中。
然后,他拿着这只分量重如山岳的储物袋,转身,走向了院落最角落,那间始终紧闭的静室。
“咚,咚,咚”
他亲自叩响了陆琯的石门。
石门缓缓开启,露出了盘膝坐在其中,气息已然恢复到巅峰状态的陆琯。
这二十五天,陆琯没有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他将自身法力与神魂,都调整到了最完美的状态。
“【伍道友】”
陆琯睁开眼,平静地看着门口的伍乘风。
“【陆道友,幸不辱命】”
伍乘风面无表情,将手中的储物袋递了过去。
“【清单上三百七十二种材料,一样不差,年份、品相,只高不低】”
陆琯接过储物袋,神识沉入其中。
饶是他心性沉稳,在看到储物袋内那堆积如山的珍稀灵药时,心头也不免微微一跳。
血芝的浓郁血气,碧心草的精纯木灵,还有那被单独封印在玉盒中,生死二气流转不休的九曲还阳花……
每一样,都与他脑海中毒理推演中的数据完美契合。
他分出一缕极细微的神识,悄然沟通了体内的阴木葫。
葫芦轻轻一震,一股亲切渴望的意念传来,确认了这些灵植的本源精纯无误。
“【很好】”
陆琯收回神识,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伍乘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声音平淡,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
“【笔墨纸砚,都已为陆道友备齐】”
“【我希望,三日之后,能看到一幅能够带领我们穿过毒泽的‘画卷’】”
“【炼丹期间,不会有任何人打扰你。但若是三日后丹药未成……”
他没有说下去,但话语中的寒意,却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凝结。
“【伍道友放心】”
陆琯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
“【陆某既已承诺,便会全力以赴。三日之内,丹药必成】”
“【好】”
伍乘风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随着他的离开,穆青等人立刻在院落四周布下了数重警戒禁制,将整个顶层院落彻底封锁。
他们每个人,都将成为陆琯炼丹期间的护法。
因为他们很清楚,陆琯的成败,直接关系到他们所有人的身家性命与未来机缘。
静室内,石门再次缓缓合拢。
陆琯一挥手,数十杆阵旗飞出,没入静室的四壁与地面,布下了一层又一层的敛息与防御禁制,将此地化作一方与外界彻底隔绝的独立空间。
做完这一切,他才将储物袋中的所有材料,尽数倒了出来。
刹那间,五光十色的灵光与浓郁到化不开的药香,充斥了整个静室。
那堆积如山的灵药,几乎占据了静室一半的空间。
陆琯的目光,落在了那尊从坊市中淘来的,由黑玄铁和星纹钢铸造的丑陋丹炉上。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丹炉冰冷而粗糙的表面。
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专注与锐利。
这场豪赌,已经进行到了最关键的一步。
伍乘风倾尽“一城之力”为他凑齐了材料,而他,则要用这如山的灵药,去撬开那座上古药王洞天的大门。
陆琯深吸一口气,盘膝坐于丹炉之前。
他的心神,彻底沉入一片空明。
下一刻,他双手法诀一变,一团青蒙蒙的火焰,自掌心升腾而起。
木心火。
炼丹,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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