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朝。
“静心小斋”的木门被轻轻推开,送走了今日第三位上门求治灵植的修士。
陆琯站在柜台后,将几块灵石收入储物袋,目光瞥向隔壁同样开门迎客的杂货铺子。
铺子的老板姓褚,是个身材微胖的中年人,在黄沙坳与更远些的白沙集之间做些倒卖的营生,消息颇为灵通。
陆琯缓步走了过去,与那褚老板闲聊起来。
“【褚老板,生意可好?】”
“【嗨,陆掌柜,别提了】”
褚老板一见是陆琯,脸上堆着的笑意也多了几分真实,他压低了声音,满是抱怨。
“【前些日子去白沙集进货,回来的路上,撞上了衍天殿那帮瘟神。二话不说,设下关卡,把老子的驼兽拦下来,非要用个什么破罗盘挨个搜查,说是丢了重宝】”
他朝着地上唾了一口。
“【折腾了半天,什么都没搜到,可我那几箱子需要精细保存的灵材,被他们粗手粗脚一通乱翻,品相折损了不少,这次算是亏到姥姥家了】”
陆琯眼帘微垂,心中却是尽知。
衍天殿的搜查,并未因时间的流逝而有半分松懈,反而愈发严苛。
他不动声色地听着褚老板的抱怨,又顺势打听了些其他坊市的近况和几种灵材的价格,仿佛只是个关心行情的普通店铺掌柜。
“【对了,褚老板,你这可有三叶缚魂藤?】”
“【三叶缚魂藤?这玩意儿可不好找】”
褚老板捻着下巴的肥肉思忖片刻。
“【此物多生于阴瘴汇聚之地,对保存条件要求极高,寻常坊市难得一见。陆掌柜要的话,我下次去白沙集那边的大坊市给你留意留意。不过这价格嘛……】”
“【价格好说】”
陆琯很是干脆地取出几十块中品灵石,放在了柜面上。
“【这是定金,劳烦褚老板费心,若能寻来六株,剩下的我一并补齐】”
褚老板见他如此爽快,眼睛一亮,连忙将灵石收起,满口答应下来。
敲定了此事,陆琯不再多留,转身回了自己的静心小斋,挂上了歇业的木牌,而后径直走入后院的静室。
阵法禁制无声开启,暂绝了内外气息。
静室内,陆琯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双葫浮于身前,面色沉静,翻手间,一枚仅有米粒大小、通体黑红的晶体,出现在他的掌心。
正是那枚被银纹王虫嫌弃的煞核。
历经数年多不间断地吸食,这枚由血煞涅盘丹、金丹残魂与修文无尽恨意凝结而成的煞核,已从最初的拇指大小,缩小到了如今这般模样。
其中蕴含的精纯煞气,似乎也内敛到了极致。
陆琯打量着这枚小小的煞核,神识并未探入,只是静静观察。
就在此时,一道奇异的波动,从煞核之上传来。
那并非声音,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神魂的诱惑。
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脑海深处低语,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催促着他,引诱着他,让他将神识沉入其中,去探寻那无上的力量与奥秘。
陆琯一言不发,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心中却是一片清明。
他没有理会那股循循善诱,反而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下一刻,他心念一动,一滴阙水真源引出,现于指尖。
随即屈指一弹,这滴真源便化作一层薄薄的水膜,将那米粒大小的煞核整个包裹了起来。
“滋啦——”
只见那煞核之上,竟冒出了一缕缕肉眼可见的白色烟气,在晶蓝水膜的包裹下不断翻腾,却无法挣脱分毫。
阙水真源至清至净,本就是世间阴煞邪秽之物的克星。
煞核中的那股意志,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灼烧激怒了,那股诱惑的波动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阴冷暴戾的神魂冲击。
然而这股冲击撞在水膜之上,仅仅是让其表面的光华微微一荡,便被消弭于无形。
陆琯见状,他觉得,火候似乎还差了些。
心念再动,又是四滴阙水真源从葫口牵出,尽数加入了围剿煞核的水膜之中。
五滴真源汇聚,那层晶蓝水膜瞬间变得厚重凝实,其上甚至有冷厉的梵文一闪而过,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纯净气息。
“滋啦啦!”
这一次,声音变得刺耳起来,异响不绝止。
煞核之上冒出的白色烟气,比方才愈加浓郁,疯狂地冲击着水膜,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其中承受着巨大的苦痛,在做最后的挣扎。
“【别……别炼了!老夫……老夫出来便是!】”
一道断断续续、既虚弱又饱含怒意的神念,从煞核中传了出来。
陆琯闻言,神色不变,指尖的法诀也未曾停下,只是淡淡地看着。
见他毫无反应,那神念愈发急切。
“【住手!你这娃娃,真是个阴胎子!油盐不进!这般纯净的真源,用在此处不嫌浪费么!老夫这就出来!】”
话音刚落,只见那煞核猛地一颤。
一缕比方才的白气要凝实许多的灰色残魂,从煞核中被硬生生逼了出来,在晶蓝水膜内化作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形虚影,不住地颤动。
陆琯见此,这才缓缓散去了阙水真源。
那道人形虚影脱困的瞬间,便向后飘出数尺,对着陆琯便是一通破口大骂。
“【你个小王八蛋!心肠怎地如此歹毒!老夫不过是想与你商量商量,你便下此毒手,想让老夫魂飞魄散不成?】”
陆琯看着这道气急败坏的残魂,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恶趣。
“【彼此,彼此】”
那人形虚影被他这不咸不淡的态度噎了一下,骂声戛然而止。
一人一魂,就这么在空旷的静室内,无声对视着。
残魂的虚影不断晃动,似乎极为不稳定,但那虚影中透出的两道目光,却带着审视与惊疑,在陆琯身上来回扫视。
最终,还是陆琯打破了沉默。
他想起了药鼎遗迹一行,那丹源室内,石室正中央,靠墙坐着的那具尸体,身着长老服饰。
在他干瘪的腹部丹田位置,木葫芦,镶嵌在其血肉之中。
“【前辈,应该便是那阴木葫芦的上一任主人吧】”
此言一出,那道灰色的残魂虚影猛然一滞,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仿佛被一道无形惊雷劈中。
“【你……你如何知晓?!】”
苍老而震惊的神念波动,再也无法维持之前的镇定。
“【这枚煞核,由三物构成。其一,是血煞涅盘丹的药力,这些年,已被我的灵虫吸食得差不多了】”
“【其二,是被附身的修文死前的不甘与恨意,此等无根之念,在他身死道消的那一刻,便已注定会随时间流逝而消散】”
“【血煞气与恨意皆去,这煞核之中,便只剩下一样东西了】”
陆琯的目光落在那道残魂之上。
“【一个金丹修士的残魂。蛰伏其中,意图夺舍重生的残魂】”
老者的残魂虚影沉默了,半晌,才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其中充满了不甘与颓败。
“【唉……原来如此。老夫自以为隐藏得天衣无缝,却不想,从一开始便落入了你的算计之中】”
他的神念波动稳定了些许,虚影中的目光再次落在陆琯身上,这一次,审视的意味更浓。
“【你这娃娃,心机之深沉,手段之狠辣,实乃老夫生平仅见】”
就在此时,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虚幻的头颅猛地一转,望向静室半空中,那两个正散发着淡淡宝光的葫芦。
当他的“目光”触及到那只通体翠绿、宛如古玉的阴木葫芦时,整个残魂都剧烈地颤抖起来。
而当他看到旁边那只晶蓝剔透、内蕴真源的阙水葫芦时,那股颤抖,更是化作了难以置信的骇然。
“【你……你……】”
他“指”着那两个葫芦,神念波动混乱到了极点。
“【你竟然将它们……将它们都炼化了?!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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