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送亲队伍绵延数里,宛如一条蜿蜒的金色长龙,在晨曦的微光中缓缓前行。
队伍最前方是八名身着锦袍的侍卫,手持金瓜斧钺开道;其后是十六名宫女,手捧各式仪仗;再往后是三十六名乐师,吹奏着悠扬的乐曲;最后才是公主的凤辇,由八匹纯白的骏马牵引,辇顶垂落的珠帘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出城之后,队伍并未如众人预期般向北行进,而是转向了西方。这个反常的路线引起了随行人员的窃窃私语。几个年轻的侍卫交头接耳:不是说公主要去北羌和亲吗?怎么往西走了?他们的议论声虽小,却还是被随行的李嬷嬷听见了。这位在宫中侍奉了三朝的老嬷嬷立即上前制止:休得胡言!她环视众人,压低声音解释道:公主殿下心系天下,临行前特意向皇上请求绕道礼佛寺。殿下说,即便要远嫁异邦,也要为黎民百姓祈福,祈求上天保佑我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番话让众人肃然起敬。一位年长的侍卫感叹道:公主殿下真是菩萨心肠啊!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是啊,殿下如此仁德,定能感化北羌,为我朝带来长久的和平。当送亲队伍抵达礼佛寺时,行进的速度变得更加缓慢。所有人都希望能多沾些公主的福泽,让这份祈福的功德更长久地庇佑自己和家人。寺中钟声悠扬,香烟缭绕,数百名僧人整齐地列队于大殿之外,为即将远嫁的公主诵经祈福。
在寺门外的青石栏杆处,白愈和顾非晚静静地伫立着。白愈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公主的凤辇,眼中满是担忧与不舍。
而心思更为细腻的顾非晚却注意到一个不寻常的景象,在主持方丈的身后,站着一位披着绛红色袈裟的僧人。与其他抬头观望的僧人不同,这位僧人始终低垂着头,双手合十,嘴唇不停地蠕动着,似乎在默诵着什么经文。僧人手腕处那一条串有一颗红豆的手链,那颗红豆,在透过树荫的光照下鲜艳的犹如红宝石一般,熠熠生辉。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顾非晚情不自禁想起了这首诗,微微蹙眉,这个僧人的举止实在太过反常。他的袈裟虽然华贵,但边缘处却略显陈旧;他的身形挺拔,却给人一种刻意保持距离的感觉;最奇怪的是,在这样隆重的场合,他竟然对公主的送亲队伍毫无兴趣,只顾着低头诵经。那串红豆手链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仿佛一滴凝固的鲜血,又像是某个被尘封已久的誓言。
僧人的诵经声低不可闻,却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裂着周围的空气。他的嘴唇蠕动着,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叹息。顾非晚注意到他的指尖微微颤抖,合十的双手骨节发白,似乎在用尽全力压抑着什么。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让他的表情显得更加阴郁难测。一阵风吹过,掀起了僧人袈裟的一角。顾非晚敏锐地发现,在那华贵的布料下,隐约露出一截伤痕累累的手臂。那些伤痕已经结痂,却依然狰狞可怖,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反复划伤过。
寺中的诵经声渐渐停息,僧人们陆续返回寺内。唯有那位神秘的僧人依然站在原地,直到所有人都离开后,僧人终于抬起头,望向公主离去的方向。露出一张年轻却饱经风霜的面容。他的目光追随着公主远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随即又恢复了出家人应有的平静,转身消失在寺庙的阴影之中。
顾非晚这才看清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空洞得像是干涸的枯井,却又在深处燃烧着令人心惊的执念。只是一瞬间的对视,就让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袈裟在风中猎猎作响,那颗红豆手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如同一声声无人理解的叹息。顾非晚站在原地,突然明白了什么。那颗红豆不是装饰,而是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那串手链不是饰品,而是一道自我囚禁的枷锁。她不是不认识这位僧人,这人正是白愈口中的那位画师,后出家的‘忘尘’。
白愈,你看那位僧人不是...顾非晚正要指出这个异常,却被突然响起的钟声打断了。送亲队伍开始缓缓移动,公主的凤辇在众人的目送下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远方的山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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