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毒谷,名副其实。
踏入谷口不过数里,周遭的景象便与外界截然不同。参天古木的树冠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穹顶,将阳光切割成斑驳破碎的光斑,洒在布满腐殖质的地面上。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混合了千百种奇异气味的瘴疠,五彩斑斓,如同实质的绸缎缓缓流动,吸入一口便觉头晕目眩。脚下是湿滑黏腻的淤泥,不时有色彩鲜艳、形态诡异的毒蘑菇和苔藓丛生,散发出幽幽磷光。
向导岩刚和石虎神色凝重,他们用浸过特制药液的布巾紧紧捂住口鼻,手持淬毒的吹箭和弯刀,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即便是他们这样经验丰富的猎手,进入万毒谷深处也是九死一生。
“沈姑娘,跟紧我们的脚印,千万别乱走!”岩刚用生硬的汉话低声道,指向地面一些几乎难以察觉的、用特殊草药汁液标记的浅痕,“这是先祖留下的安全路径标记,偏离一步,就可能触发毒沼或惊动毒巢。”
沈青囊点头,将气息收敛到极致,紧随其后。她肩头的金色蛊王散发出柔和的光晕,将周围最致命的几缕瘴气驱散开少许,但显然,这里的毒瘴之烈,连蛊王也需谨慎应对。玄霜则凭借野兽的本能,轻盈地穿梭在危险的边缘,冰蓝色的眼眸锐利如刀。
“嘶嘶……”
左侧一片笼罩在紫色雾气中的沼泽突然传来异响,几条碗口粗、头生肉冠的碧绿毒蟒缓缓游出,冰冷的竖瞳锁定了众人。
“是‘腐心蟒’!毒性剧烈,喷出的毒雾能蚀金腐铁!快退!”石虎低喝,吹箭已搭在嘴边。
沈青囊手腕一翻,数枚银针激射而出,精准地钉在几条毒蟒的七寸之上!毒蟒身体一僵,翻滚着沉入沼泽。
“走!”岩刚不敢耽搁,示意加快速度。
越往深处,路途越发艰险。需要攀爬布满滑腻毒苔的峭壁,需要借助藤蔓荡过咕嘟冒泡的毒水潭,还需要时刻警惕从树冠垂下的、细如发丝却坚韧无比、沾之即溃烂的“缠魂丝”。更有无数闻所未闻的毒虫猛兽潜伏暗处,发动偷袭。若非有蛊王预警和两位向导的经验,沈青囊自忖绝难深入至此。
然而,最大的威胁并非来自这些有形的毒物,而是那无孔不入、变幻莫测的毒瘴。这里的瘴气似乎拥有灵性,时而凝聚成致幻的迷雾,让人陷入癫狂;时而化作腐蚀性的酸雨,消融血肉;时而又如同无形的手臂,将人拖入致命的陷阱。
“小心!是‘千幻瘴’!”岩刚突然低吼,指向前方一片看似平静、却流转着七彩光晕的区域,“吸入此瘴,会产生极其逼真的幻觉,心志不坚者,会自残而死!”
他话音未落,身旁的石虎突然眼神涣散,面露惊恐,举起弯刀就要向自己的手臂砍去!竟是已中了瘴毒!
“定!”沈青囊眼疾手快,一枚清心凝神的银针刺入石虎后颈要穴,同时将一颗解毒丹弹入其口中。石虎身体一颤,眼神恢复清明,惊出一身冷汗。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石虎心有余悸。
沈青囊面色凝重。这千幻瘴防不胜防,连经验丰富的猎手都轻易中招。她运功护住心神,同时示意蛊王加大光晕范围。蛊王轻鸣,金光更盛,将七彩瘴气逼退数尺。
三人一狼小心翼翼绕过千幻瘴区域。根据地图和蛊王的微弱感应,祭坛遗迹应该就在前方一片被浓重灰白色瘴气笼罩的山坳之中。
然而,当他们抵达山坳入口时,却看到了令人心悸的一幕。
入口处的一片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看装束,正是之前袭击苗寨的黑衣人!他们死状极惨,有的浑身溃烂流脓,有的面目扭曲仿佛受到极致惊吓,有的则如同被抽干了血液,变成干尸。空气中残留着剧烈的毒素和一股阴冷邪恶的气息。
“是蒲世贞的人!他们比我们早到,但在这里触发了遗迹的防御禁制!”岩刚检查着尸体,脸色发白。
沈青囊蹲下身,仔细查看。这些黑衣人并非死于毒虫猛兽,而是中了一种极其霸道、混合了多种剧毒和邪术的复合禁制!看来,祭坛遗迹的凶险,远超想象。
“禁制已被触发,前路可能更危险,但也可能出现了缺口。”沈青囊冷静分析,“我们需加倍小心。”
她让蛊王飞向前方探路。蛊王在灰白瘴气边缘盘旋片刻,传来意念:“前方……死气浓郁……有破碎的禁制波动……还有……活人的气息……很微弱……但邪恶……”
有活人?难道是蒲世贞?他进去了?还是被困住了?
沈青囊眼神一凛。无论如何,必须进去!
“跟紧我,注意我的脚步!”她沉声道,率先踏入了灰白瘴气之中。岩刚和石虎紧握武器,紧随其后。玄霜低吼一声,警惕地断后。
一入瘴气,视线骤降,只能看到周身数尺范围。脚下传来“咔嚓咔嚓”的脆响,竟是踩碎了不知名的骨骸。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腐朽和硫磺气味,令人作呕。
蛊王的金光在瘴气中如同风中之烛,摇曳不定,只能护住核心区域。沈青囊全神贯注,凭借对能量波动的敏锐感知,小心翼翼地避开地面上隐约可见的、闪烁着诡异符文的禁制残留。
突然,前方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是法术碰撞的轰鸣和一阵疯狂的狞笑!
“是蒲世贞的声音!”沈青囊心中一紧,加快脚步。
穿过一片扭曲的枯木林,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巨大的、由黑色巨石垒砌而成的圆形祭坛,出现在山坳中央!祭坛古老斑驳,布满苔藓和裂痕,中央矗立着一根刻满诡异图案的残破石柱。祭坛周围,散落着更多黑衣人的尸体,死状与入口处如出一辙。
而祭坛中央,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身影,正状若疯癫地挥舞着一柄漆黑的骨杖,对着石柱底部一个刚刚被强行破开的洞口疯狂嘶吼:“开了!终于开了!《幽冥药典》是我的了!哈哈哈!”
正是蒲世贞!他显然付出了惨重代价,才强行破开了祭坛的最后一道禁制!
他似乎感应到有人到来,猛地回头。当看到沈青囊等人时,他布满血丝的双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滔天的怨毒和疯狂!
“沈青囊?!是你这小贱人!你竟然没死?还敢追到这里来!”蒲世贞面容扭曲,声音嘶哑如同夜枭,“也好!正好用你的纯阴之体,作为开启邪典的最后药引!”
药引?沈青囊心中巨震!原来师父猜测的“至阴至纯之体”,指的竟是自己的特殊体质?
“逆徒!休得猖狂!”沈青囊厉喝,斩邪苗刀已然出鞘,刀锋直指蒲世贞!
岩刚和石虎也弯弓搭箭,玄霜伏低身体,獠牙毕露。金色蛊王悬浮在沈青囊头顶,金光大盛,与蒲世贞身上散发出的阴邪气息形成鲜明对比。
最终对决,在这古老而邪恶的祭坛上,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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