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缝狭窄，仅容一人侧身。外面追兵的呼喝声、脚步声由近及远，又由远及近，如同鬼魅般徘徊不去。黑色光罩如同倒扣的巨碗，笼罩四野，隔绝了内外，连星光都变得黯淡扭曲。
沈青囊背靠冰冷的岩石，急促喘息，压制着翻腾的气血。暗金老者那一掌蕴含的阴邪之力极为难缠，正不断侵蚀她的经脉。玄霜伏在她脚边，冰蓝色的毛发沾染了尘土和血污，气息也有些萎靡，但依旧警惕地竖着耳朵。
必须尽快疗伤，并找到赫连铁他们！幽冥圣教已经警觉，随时可能大举搜山，他们藏身之处并不安全。
她取出银针，刺入自己几处要穴，引导《青囊经》真气驱散邪气，又服下疗伤丹药。玄霜也舔舐着她递来的伤药。
一个时辰后，伤势稍稳，外面搜捕的声音似乎渐渐转向远处。
“不能久留。”沈青囊低语，小心探出头观察。夜色深沉，魔鬼城如同巨大的迷宫，怪影幢幢。大阵光罩在百丈高空微微波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
当务之急，是找到赫连铁等人会合，再图破阵之法。她记得约定地点是三十里外的月牙泉。但如今大阵封锁，如何出去？
“玄霜，可能感应到赫连帮主他们的气息？”沈青囊以意念沟通。玄霜嗅觉敏锐，或许能隔着大阵有所感应。
玄霜鼻翼翕动，冰蓝眼眸望向东南方向，发出低低的呜咽，带着一丝焦躁。它似乎能模糊感应到，但气息被大阵干扰，十分微弱。
东南方，正是月牙泉的大致方向。赫连铁他们应该还在那边，或许也在试图寻找入口或等待。
“我们往东南方向走，小心避开搜捕。”沈青囊决定道。待在原地是等死，必须主动寻找生机。
一人一狼借着夜色和怪石的掩护，如同幽灵般向东南方潜行。沈青囊将神识感知放到最大，避开一队队巡逻的教徒。这些教徒似乎得到了死命令，搜索得极为仔细，甚至动用了一种能探测生命气息的骨铃，好几次都险险被发现。
有几次，他们不得不躲入狭窄的石洞或地下裂缝，与搜捕者擦肩而过，惊险万分。
途中，他们发现了几处激烈的打斗痕迹，岩石崩碎，血迹斑斑，还有沙驼帮特有的弯刀碎片和破碎的衣物。
“他们遇到袭击了！”沈青囊心一沉。赫连铁等人肯定试图靠近营地寻找她，与巡逻队发生了冲突。
顺着打斗痕迹和玄霜模糊的感应，他们来到一处更为荒僻的雅丹群。这里地形复杂，沟壑纵横，如同天然迷宫。
在一道深不见底的地裂边缘，他们找到了新的线索——一具被利刃割喉的幽冥教徒尸体，伤口干净利落，是沙驼帮的刀法。附近还有杂乱的脚印通向地裂下方。
“他们可能躲到下面去了。”沈青囊判断。地裂阴暗潮湿，易于藏身，但也可能是绝路。
她与玄霜小心攀下地裂。裂缝深达数十丈，底部怪石嶙峋，有一条地下暗河潺潺流过，空气潮湿阴冷。
暗河边，他们找到了一个隐蔽的洞穴入口，洞口有刻意掩盖的痕迹。玄霜在洞口嗅了嗅，肯定地点点头。
“赫连帮主？是我，沈青囊。”沈青囊压低声音，向洞内呼唤。
洞内沉寂片刻，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和压抑的惊呼。很快，洞口石块被挪开，露出赫连铁那张疲惫而惊喜的脸。
“药仙！您没事！太好了！”赫连铁激动地压低声音，连忙将沈青囊和玄霜让进洞内。
洞穴不大，挤着十几个人，人人带伤，气氛压抑。看到沈青囊进来，众人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
“药仙，您可算回来了！”一名帮众哽咽道，“我们按约定在月牙泉等，后来看到营地方向火光冲天，又有大阵升起，担心您出事，就想摸过来看看，结果遇到好几波巡逻的，折了五个兄弟……不得已躲到这里。”
赫连铁脸色沉重：“药仙，情况如何？那营地……”
沈青囊简单将潜入所见说了一遍，省略了自己受伤的细节，但重点说明了幽冥圣教的阴谋——万魂血祭、召唤邪神、三日后月圆之夜举行，以及目标是她和蛊王。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脊背发凉。
“万魂血祭？屠城？召唤邪神？”赫连铁声音发颤，“这帮天杀的魔头！他们是想拉整个西北陪葬啊！”
“我们必须阻止他们！”沈青囊斩钉截铁，“但如今大阵封锁，硬闯无异于以卵击石。必须想办法破阵，或者从内部破坏仪式。”
“可……可我们怎么出去？又怎么对付那么多魔头？”一名受伤的帮众绝望道。
沈青囊沉吟片刻，道：“大阵能量庞大，但并非无懈可击。任何阵法都有节点和能量源。我们需找到大阵的薄弱处，或切断其能量供给。”
她看向赫连铁：“赫连帮主，你久居西北，可曾听过这魔鬼城或天坑有何特殊传说？尤其是关于地脉、能量之类？”
赫连铁皱眉苦思，忽然道：“传说倒是有！老辈人说，这魔鬼城底下，有一条‘阴煞地脉’，是上古战场遗迹，怨气极重，所以才会形成这种鬼地貌。那天坑，据说就是地脉的一个出口！幽冥教把营地设在那里，莫非就是在利用地脉能量？”
阴煞地脉！沈青囊心中一动！难怪此地死气如此之重！如果大阵的能量源是地脉，那么阵眼很可能就在天坑附近！破坏阵眼，或许就能破阵！
但阵眼必有重兵把守，甚至可能有暗金老者那样的高手坐镇。
“还有一个问题，”赫连铁忧心忡忡，“就算破了阵，我们怎么对付那么多教徒和那个‘使者’？还有他们说的‘圣兽’……”
力量对比悬殊，这是无法回避的难题。
沈青囊目光扫过洞内伤痕累累的众人，又感受了一下体内恢复不足五成的真气，以及仍在沉睡的蛊王。确实，正面抗衡，毫无胜算。
必须借助外力，或者……制造混乱，浑水摸鱼。
她想起白天黑袍人操控感染者的情形，心中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
“或许……我们可以利用那些感染者。”沈青囊缓缓道，“他们被邪术控制，但并非没有弱点。如果能找到方法干扰甚至反向控制他们，或许能制造内乱，牵制幽冥教的力量。”
“反向控制？”赫连铁愕然，“这……可能吗？”
“我需仔细研究一下感染者的血液和邪术印记。”沈青囊取出之前收集的感染者血液样本和那枚“定魂针”（上面沾染了黑袍人的邪力），“需要一点时间。”
她看向众人：“当务之急，是让大家尽快恢复伤势。我这里还有些丹药，大家分服。赫连帮主，安排人手警戒，我们需在此隐匿一两天。”
“好！全听药仙安排！”赫连铁重重点头。如今沈青囊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接下来的两日，洞穴内气氛紧张而忙碌。沈青囊一边运功疗伤，一边潜心研究感染者血液和邪术印记。赫连铁等人则轮流警戒、照顾伤员，并悄悄外出探查周边情况，带回一些清水和可食用的地衣。
沈青囊的研究有了初步发现。感染者体内的邪力是一种混合了阴煞死气和某种活蛊的诡异能量，那活蛊极为微小，潜伏在血液和神经中，通过接收特定的精神波动（如咒语、骨铃声）来控制宿主。黑袍人的骨杖和骨铃，就是发出控制信号的媒介。
而“定魂针”上残留的邪力，则更为精纯，是控制活蛊的“母源”之力。若能解析并模拟出相反的波动，或许能干扰甚至夺取控制权！
但这需要极其精微的真气操控和对蛊术的深刻理解，风险极大，一旦失败，可能遭邪力反噬。
第三日黄昏，月圆之夜前最后一天。
沈青囊终于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疲惫，却带着一丝明悟。她摊开手掌，掌心一缕极其细微、与邪力截然相反的清圣之气缓缓流转，发出微不可闻的特定波动。
“成功了？”赫连铁期待地问。
“只能干扰，无法完全控制，且范围有限。”沈青囊语气凝重，“但制造混乱，应该够了。”
她看向洞外，夕阳的余晖将魔鬼城染成血色。
“今夜子时，月华最盛，也是阴煞地脉活跃之时，幽冥教的仪式很可能在那时达到高潮。我们必须在仪式开始前，潜入营地附近，寻找阵眼，并伺机破坏。”
“怎么潜入？营地现在肯定戒备森严。”一名帮众问。
沈青囊目光落在洞穴深处的暗河上：“这条河，流向何方？”
赫连铁一愣，答道：“据说通往魔鬼城深处，可能……经过天坑下方？”
“或许，这是一条路。”沈青囊道。水下潜入，或许能避开大部分警戒。
计划既定，众人默默准备。伤员留下，能动弹的，算上沈青囊和赫连铁，只剩八人。这是一次九死一生的行动。
子时将近，月色清冷，将魔鬼城照得一片惨白。天坑方向，隐隐传来沉闷的鼓声和诡异的诵经声，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不安的能量波动。
仪式，即将开始！
沈青囊等人潜入冰冷的暗河，逆流而上，向着那龙潭虎穴，向着那决定无数人生死的月圆之夜，悄无声息地游去。
决战，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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