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谷的晨曦,总是带着草木清芬和露水的湿润。
竹屋内,寒玉床上,沈青囊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又轻轻颤动了一下。这一次,更加清晰。
守在一旁的蓝彩蝶猛地睁开眼,屏住呼吸,冰蓝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床上的人儿。伏在床脚的玄霜也抬起了头,耳朵警觉地竖起。
寂静中,时间仿佛凝滞。
终于,在蓝彩蝶和玄霜几乎要停止心跳的注视下,沈青囊的眼睑,缓缓、缓缓地掀开了一条缝隙。初时,眼神涣散、迷茫,仿佛沉睡了千年之久,对不上焦距。阳光透过窗棂,在她银白的睫毛上跳跃,刺得她微微蹙眉。
“……师……姐?”一个极其沙哑、微弱,几乎气若游丝的声音,从她干裂的唇间溢出。
“师妹!你醒了!你真的醒了!”蓝彩蝶瞬间红了眼眶,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紧紧握住沈青囊冰凉的手,小心翼翼的,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瓷器。玄霜也激动地凑上前,用湿润的鼻子轻轻蹭着沈青囊的手背,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沈青囊的眼神逐渐凝聚,看清了蓝彩蝶憔悴却狂喜的面容,感受到了玄霜温暖的触感。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寒山寺、古魔、寂灭、献祭、爆炸、无尽的黑暗……
“我……睡了多久?”她尝试移动手指,却感到浑身如同被碾碎般剧痛无力,经脉空空如也,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一年三个月零七天。”蓝彩蝶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又充满释然,“你终于……回来了。”
一年多了……竟如此之久。沈青囊心中微震,她看向蓝彩蝶眼下的青黑和鬓角微霜的发丝,心中涌起巨大的愧疚和暖流。“师姐……辛苦你了。”
“说什么傻话!”蓝彩蝶抹去眼角的湿润,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你能醒过来,比什么都重要!别动,你生机耗尽,魂魄初愈,需静养。我去给你拿参汤和丹药。”
蓝彩蝶快步出去,很快端来温热的参汤,小心地一勺勺喂给沈青囊。参汤下肚,一股暖流散开,滋养着干涸的经脉。沈青囊又服下特制的固本培元丹,才感觉有了一丝力气。
“外面……怎么样了?”她靠在软枕上,轻声问。她记得最后那毁天灭地的碰撞,记得古魔的咆哮。
“一切都过去了。”蓝彩蝶坐在床边,细细道来,“古魔被你舍命一击重创,又被洛道长、普泓神僧和我联手镇压,如今封印在锁魔窟深处,由大昭寺和太乙剑宗共同看守。幽冥教主力尽殁,江南疫情已平,朝廷拨下巨款重建家园,镇南王亲自坐镇,安抚百姓。你‘白发药仙’的名号,如今传遍天下,百姓在家中为你立长生牌位呢。”
沈青囊静静听着,心中百感交集。苍生得救,浩劫平息,这便值得了。只是……她内视己身,丹田气海枯竭,经脉萎缩,《青囊经》修为十不存一,那头醒目的银发,更是献祭生命本源不可逆的证明。如今的她,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
“修为……可以慢慢重修。”蓝彩蝶看出她的失落,柔声安慰,“《青囊经》重在生机与感悟,你根基未损,又有此番经历,心境更胜往昔,重归巅峰并非难事。至于这头发……”她轻轻拂过沈青囊的银丝,“这是你守护苍生的勋章,很美。”
沈青囊微微一笑,是啊,活着,已是万幸。她看向窗外生机盎然的药谷,阳光正好。能再看到这片景色,感受师姐和玄霜的陪伴,比什么都好。
接下来的日子,沈青囊在蓝彩蝶的精心照料下慢慢恢复。她无法剧烈运动,便每日在院中晒晒太阳,由玄霜陪着,慢慢行走,活动筋骨。蓝彩蝶将药谷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闲暇时便陪她说话,讲述她昏迷期间江湖上的趣闻,或是共同探讨医术蛊术。
洛惊云和普泓神僧也派人送来丹药和问候信,信中除了关切,也提及锁魔窟封印稳固,但需定期加固,希望她康复后能前往相助,因其《青囊经》生机对净化残余魔气有奇效。这给了沈青囊一个新的目标。
这一日,沈青囊精神稍好,在玄霜的陪伴下,缓步走到药谷深处的祖师祠堂。她净手焚香,跪在师父林栖梧的牌位前。
“师父,弟子回来了。”她轻声低语,“您守护的苍生,弟子和师姐、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一起守住了。药谷的传承,不会断。您放心。”
香火袅袅,仿佛有清风拂过,带着欣慰之意。
从祠堂出来,沈青囊看到蓝彩蝶站在一株新栽的七彩还魂木幼苗旁——这是用当初那片叶子培育的。蓝彩蝶笑道:“这算是咱们药谷的新镇谷之宝了。等你再好些,我们一起去看看被你救下的江南。”
“好。”沈青囊点头,眼中有了光。前路或许漫长,但她不再是一个人。有师姐,有玄霜,有需要她的苍生,还有未尽的医道。
她抬头,望向谷外湛蓝的天空。沉睡一年,世间已换新天。而她的路,才刚刚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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