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马车在青石板路上狂飙,车轮碾碎水坑,溅起的泥水足有半人高。
车厢内,静得吓人。
夜行云靠在软垫上,紫袍湿透,混着雨水和血水,滴滴答答地在地板上汇成暗红色的小溪。
他怀里死死箍着阿缘。
太安静了。
刚才在金殿上还嚷嚷着要吃五只叫花鸡的人,现在脑袋软软地耷拉在他臂弯里。
夜行云抬手去探她的鼻息。
指尖冰凉。
没有气流。一丝都没有。
夜行云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他低头看去——手腕上那根暗红色的姻缘线,此刻已呈灰败的枯草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中间崩裂。
“阿缘。”
没反应。
他掐住她的人中,指甲几乎陷进肉里。
“醒醒,叫花鸡买来了,热乎的。”
依旧是一片死寂。阿缘的脸冷得像冰,嘴唇泛着死人才有的青紫。
夜行云低骂一声,一把抓过身侧的紫檀木盒。
“咔嚓”一声,单手捏碎锁扣。
盒盖弹飞,一颗珍珠般大小的定魂珠静静躺在黄绸上,散发着柔和的乳白光晕。
他两指夹起珠子,捏开阿缘的下巴就要往里塞。
塞不进。
阿缘牙关紧咬,那是濒死之人本能的僵直。
“张嘴。”
夜行云手上加力,捏得她下颌骨咯吱作响,依然撬不开。
手腕上的红线已经断了一大半,剩下的几缕丝线在风中狂颤,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灰飞烟灭。
线断,人亡。
夜行云盯着手里的珠子,又看了看怀里气息全无的阿缘。
没有犹豫,死人是不需要犹豫的。
他仰头,将定魂珠扔进自己嘴里。
珠子入口冰凉,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他深吸一口气,调动体内仅剩的真气,裹挟着那颗珠子。
俯身,压下。
两唇相贴。
冰冷对撞滚烫。
没有半分旖旎,只有困兽犹斗般的凶狠与暴戾。
夜行云舌尖顶开她的齿列,动作粗暴得近乎掠夺。
不张嘴?那就硬撬。
咽不下?那就用命给你渡进去!
真气狂涌,定魂珠顺着喉舌的野蛮纠缠,强行滑入了阿缘的口中。
夜行云没有退开。
他死死堵住阿缘的唇,防止她本能吐出,同时催动内力,引导着珠子滑入她的咽喉。
“咕咚。”
极轻的一声吞咽。
下一秒——
轰!
刺目的红光在狭窄的车厢内炸裂。
两人手腕相连处,那根即将枯死的红线瞬间爆发出高温。
“唔!”
夜行云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定魂珠霸道的药力正在强行洗刷她的经脉,重聚破碎的魂魄。而这一切痛苦,通过红线,十倍百倍地反噬到了他身上。
五脏六腑像是被一只烧红的铁手狠狠攥住,然后用力拧成了麻花。
痛得想杀人。
但他没动。
他依然保持着渡气的姿势,一手扣死阿缘的后脑,一手按着她的背心,源源不断地输送真气,帮她化解那股足以撑爆凡人的药力。
鲜血顺着夜行云的嘴角溢出,滴在阿缘苍白的脸颊上,艳得惊心动魄。
一息。
两息。
三息。
怀里的人,手指突然抽动了一下。
“咳——!”
阿缘猛地呛出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
活了。
夜行云整个人瞬间瘫软,重重砸在车厢壁上。
他大口喘息,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全是嗡嗡的轰鸣。
但他笑了。一边笑,一边咳血。
那根红线重新变得鲜红欲滴,比之前更加粗壮,在昏暗中散发着诡异又安稳的光。
线在,命就在。
马车猛地刹停。
车帘被掀开,玄影看到车内景象时,瞳孔剧烈地震。
自家王爷瘫坐在血泊里,衣衫凌乱,嘴角带血。而那位缘姑娘趴在他腿上,虽然昏迷,但胸口起伏明显。
“王……王爷?”玄影声音发紧。
夜行云费力地撩起眼皮,眼神依旧如刀锋般锐利,刮得人生疼。
“太医呢?”
“在府里候着了。”
“抱她进去。”
夜行云试着抬手,却发现手臂沉得像灌了铅,连指尖都动弹不得。刚才那一刻钟,耗尽了他所有的精气神。
玄影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伸手要去接阿缘。
“别碰她的手。”
夜行云突然开口,声音阴冷,“那是我的线。”
玄影动作一僵,头皮发麻,立刻避开阿缘的手腕,只敢托着她的背弯和膝盖,将人抱了出去。
夜行云独自坐在空荡荡的车厢里,看着手腕上那根鲜红的线,扯了扯嘴角。
“命真硬。”
也不知是在夸她,还是在嘲讽自己。
……
宸王府,卧房。
太医院最好的三个老头跪成一排,脑门贴地,大气都不敢出。
床上,阿缘陷在柔软的锦被里,呼吸虽然微弱,但已平稳。
夜行云换了身干净黑袍,坐在床边。手里拿着块温热帕子,一点点擦拭阿缘脸上的血污。
动作轻柔得有些诡异。
“说。”
夜行云没回头,只吐出一个字。
为首的老太医胡子乱颤,战战兢兢抬头:“回、回王爷,姑娘的命……是保住了。”
“但是?”
夜行云手上动作没停。
老太医咽了口唾沫,冷汗滴在地上:“但是……定魂珠乃奇物,药性极霸道。姑娘身子骨弱,又中了毒,这珠子虽锁住了魂魄,但也可能……冲散神智。”
“冲散神智?”
夜行云终于停手,转过头。
老太医吓得再次伏地,声音带着哭腔:“就是……记忆受损,或者,性情大变。简单说,可能……会变傻,或者忘了前尘往事。”
屋内死寂。
只有烛火爆裂的噼啪声。
夜行云看着床上那张苍白的小脸。
忘了?
忘了他是谁,忘了这些日的相处?
夜行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也好。
“只要活着就行。”
夜行云把帕子扔回水盆,溅起一片水花,“若是醒不过来,本王就把你们全剁了,给她陪葬。”
三个太医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
夜行云伸手,握住了阿缘放在被子外的手。
入手微凉。
但他能感觉到,那根看不见的红线,正源源不断地从他体内抽取着温度和生机,输送给床上的人。
但他并不讨厌。甚至,有一种变态的满足感。
“阿缘。”
夜行云低下头,凑到她耳边,声音低沉喑哑。
“你最好祈祷自己忘了。”
“若是记得……”
他顿了顿,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手腕上那圈被红线勒出的淤青。
“若是记得,你就该知道,拿了我的命,这辈子都别想跑。”
床上的人睫毛颤了颤。
似乎听到了什么,又似乎只是陷在某个荒诞的梦魇里。
在阿缘的梦里。
没有京城,没有暴雨,也没有那个凶神恶煞的疯王爷。
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雾。
雾气深处,立着一棵参天大树,树上挂满了红线,密密麻麻,如泣如诉。
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站在树下,手里拿着一把巨大的剪刀。
他对准其中一根缠绕得死紧的红线,狠狠剪了下去。
咔嚓。
线断的声音清晰可闻。
阿缘猛地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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