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色如墨,压得人喘不过气。
雅间里,夜行云正来回踱步。
他走得很慢,那股从知府衙门带回来的煞气,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找不到出口,让他整个人都成了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所有的计划,都在知府夫人那扇门前,直接卡死。
杀人灭口?
他可以闯进去,杀光钱府所有人,把那个女人的尸体拖出来。
可然后呢?线索断了。那根连着皇宫、连着他母亲旧案的手帕,就成了个死结。
更何况……
夜行云的视线,再一次落在自己空荡荡的手腕上。那根看不见的红线,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明晃晃地提醒他——他不能再浪了。
只要他动杀心,暴戾的情绪就会烫伤阿缘。而知府夫人的绝望,又会通过另一根线反馈给阿缘,最后再打包还给他自己。
好一个连环套,我靠!
他征战北境数年,死在他刀下的亡魂不计其数,这是他第一次,面对一个根本无法用武力撬开的“锁”。
这感觉,比被数万大军围在绝境里还憋屈。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探了进来。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房里的低气压。
夜行云脚步一顿,刀子似的视线扫了过去。
阿缘被他看得缩了缩脖子,但还是抱着一块刚从厨房顺来的蟹粉酥,迈着小碎步挪了进来。满屋的肉香,瞬间冲淡了凝滞的杀气。
她凑到他面前,仰起满是点心渣的小脸,认真端详着他紧绷的下巴。
“夜行云,”她小声说,“你看起来,比我上次不小心吃到的黄连还要苦。”
“……”
夜行云喉结滚了滚,扭过头,懒得理这个煞风景的饭桶。
见他没作声,阿缘胆子大了一点。她又凑近一些,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忽然像想起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眼睛都亮了。
“我想起来了!我想吃知府家的点心!”
她举起啃了一半的蟹粉酥,一脸向往:“昨天在那个好大的饭桌上,我看到了,有道点心叫‘金丝蜜枣糕’!上面有亮晶晶的糖丝,看起来就比王大厨做的好吃!”
“闭嘴。”
夜行云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他现在一肚子火,脑子里塞满了皇宫、幽都、钱万金,实在没空听她报菜名。
呵斥声有点重,阿缘吓得一哆嗦,往后退了半步。
可她看着夜行云那副快要原地爆炸的烦躁样,非但没跑,反而抓着衣角,用更小的声音,却更执着地继续说:
“你就让我去嘛……”
她低下头,声音委屈又天真,“你就派个人,去跟那个胖胖的知府说,宸王府的贵客,突然嘴馋,想尝尝他们家厨子的手艺。”
夜行云本能地想呵斥她“胡闹”,但话到嘴边,看着她那双清澈又无辜的眼睛,竟然卡壳了。
阿缘见他没立刻拒绝,赶紧趁热打铁,把自己的“妙计”全倒了出来:
“你想啊,一个只晓得吃的小傻子,他们肯定不会防备我的。”
她一边说,一边用沾着油的手指头比划着,“他们把我接过去,我就坐在那里吃东西。说不定……说不定我吃着吃着,就能看见那个姐姐为什么那么难过了呢?”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整个房间,瞬间死寂。
夜行云猛地转过身,死死地盯着她。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审视工具的冰冷第一次褪去,换上的是火山爆发前的惊涛骇浪,几乎要将她撕碎。
荒唐。
这是他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词。
派一个小饭桶,用“想吃点心”这种离谱的理由,潜入一个已经被他逼到绝路、随时可能狗急跳墙的知府府邸?
这简直是把兔子往狼嘴里送!
可是……
夜行云的目光,落在阿缘那张除了“吃”和“看线”就写不了别的东西的脸上。
一个只晓得吃的小傻子。
他们肯定不会防备。
这两句话,像两道惊雷,在他混乱的思绪里,硬生生劈开了一条全新的、离经叛道的路径。
玄甲卫进不去。
他的刀,拔不出来。
他布在盐州的所有棋子,在钱万金那扇紧闭的府门面前,都成了摆设。
可阿缘……这个被他当成“钥匙”和“软肋”的小东西,却用一种最原始、最愚蠢,也最直接的方式,指出了唯一的可能。
是啊。
谁会防备一个被宸王宠上天、不知天高地厚,半夜闹着要吃对家点心的……小饭桶呢?
这思路,绝了。
这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这是一个赌局。一场豪赌。
赌注,是阿缘的命。
赌的,是钱万金和他背后势力的多疑与自负。他们绝对想不到,他夜行云的杀手锏,会是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吃货。
夜行云沉默了很久,久到阿缘以为他要发火,已经做好了抱头蹲防的准备。
他终于动了。
他缓缓伸出手,在阿缘惊愕的目光中,用粗粝的指腹,轻轻擦掉了她嘴角沾上的一点蟹粉酥碎屑。
动作笨拙,甚至有点僵硬。
“夜行云?”阿缘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
夜行云收回手,指尖上似乎还残留着她脸颊温软的触感。他盯着阿缘那双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碾出来的。
“准了。”
他决定赌一次。
赌这个小饭桶的“食欲”,能替他敲开那扇他用千军万马也撞不开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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