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惑守心!
这突兀而显眼的异象高悬于东南夜空,赤红的光芒仿佛带着不祥的血色,瞬间攫住了所有仰望着它的目光,也如同一柄重锤,狠狠敲击在苏晚晚的心头。宫苑之中,隐约传来压抑的惊呼和骚动,就连漪兰殿外那些训练有素的护卫,也忍不住抬头望天,脸上浮现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天象示警,凶兆已现!
苏晚晚站在窗前,仰望着那颗妖异的赤星,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观星台刻痕缺失的“心宿”与“荧惑”,竟以这样一种震撼的方式,在现实中补全了!这绝非凡俗的巧合!是那残图引动了天象?还是天象呼应了残图?抑或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更高层次的力量在运作?
父亲偈语中的“星图为钥”,墨云子追寻的“真相之门”,萧铭欲掌控的“命运”……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因这天象异动而被加速、被推向一个不可预知的临界点!
她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行动!
就在她心念急转,思索着如何利用这突如其来的混乱接近观星台时,漪兰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兵器出鞘的铿锵声和雷首领严厉的呵斥:
“站住!何人擅闯?!”
“奉陛下急诏!钦天监墨监副有要事需即刻勘验西苑观星台!闲杂人等,一律避退!”一个尖细而带着惶急的太监嗓音高喊道。
陛下急诏?墨云子?他竟然这么快就动用了皇帝的名义,要强行进入西苑!看来这天象异动,连深居宫中的皇帝都被惊动了!
“此乃三殿下辖制之地,未有殿下手令,末将恕难从命!”雷首领的声音斩钉截铁,寸步不让。
“放肆!陛下手谕在此!尔等敢抗旨不成?!”那太监的声音拔高,带着气急败坏的意味。
双方顿时在殿外形成了对峙,剑拔弩张的气氛即使隔着一道宫墙,苏晚晚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
墨云子欲借圣旨强行闯入,雷首领奉命阻拦,双方冲突一触即发!这无疑是漪兰殿守卫最薄弱、注意力最分散的时刻!
苏晚晚没有丝毫犹豫,她迅速吹熄了房内的灯烛,制造出已然安寝的假象。然后,她换上了一身云袖备用的、颜色较深的宫女常服,将星图薄板紧紧缚在胸前,父亲的旧荷包塞入怀中,那柄萧铭所赠的匕首则插在腰间。她看了一眼窗外对峙的方向,咬了咬牙,轻轻推开后窗——这是她这几日早已观察好的、唯一一处因靠近后院杂物堆而守卫相对松懈的窗口。
夜风裹挟着远处争执的声音灌入室内。她深吸一口气,如同灵巧的狸猫,悄无声息地翻出窗外,落地时甚至没有惊动一片落叶。
后院果然空旷,只有两名护卫背对着她,紧张地关注着前院的动静。她借着墙根和树木的阴影,屏住呼吸,快速向记忆中西苑的方向移动。心跳如擂鼓,血液在血管中奔涌,巨大的风险刺激着她的每一根神经,但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却支撑着她在这危机四伏的夜色中穿行。
她不敢走大路,只能沿着宫墙的阴影,在花木假山间潜行。所幸宫中因这天象异动和西苑的冲突,巡逻的侍卫似乎也被调往了那些关键区域,她这一路竟出奇地顺利。
越靠近西苑,空气中的紧张感就越发浓重。远远便能看见观星台方向灯火通明,人影幢幢,争执声、呵斥声甚至兵刃碰撞声隐约可闻。墨云子带来的钦天监人员和护卫,似乎与萧铭布置的守卫发生了冲突!
苏晚晚心中焦急,她知道这种混乱持续不了太久,一旦萧铭或更高层级的人介入,局势很快会被控制。她必须趁现在!
她绕到观星台的侧面,这里因靠近那片半荒废的殿宇,守卫相对稀疏。她记得白日里观察到的,那座屋檐有奇特螭吻的偏殿。父亲旧账册上的涂鸦,绝非无的放矢!
她如同幽灵般潜入偏殿。殿内积满了灰尘,蛛网遍布,显然久无人至。她顾不上这些,目光迅速锁定了那只蹲踞在屋檐角、张口对着观星台的螭吻石雕。
螭吻乃龙子之一,性好望,常置于殿脊避火。这只螭吻的造型……苏晚晚仔细看去,发现它张开的巨口之中,似乎并非空空如也,而是含着一颗……石珠?那石珠颜色与螭吻浑然一体,若不细看,极难发现。
难道机关在这里?
她环顾四周,找到一根废弃的木棍,小心翼翼地去触碰那颗石珠。石珠纹丝不动。她又尝试着按照不同方向轻轻转动、按压……
就在她尝试着将石珠向内推按,并顺时针旋转半圈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转动声从脚下传来!
她低头一看,只见偏殿地面上,一块原本毫不起眼的青石板,竟悄然向下滑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一股带着土腥和陈腐气息的凉风从洞中涌出。
找到了!这里竟然有一条密道!螭吻含珠,竟是开启密道的机关!父亲留下的线索是真的!
苏晚晚心中狂喜,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矮身钻入了洞口。她刚进入,头顶的青石板便又悄无声息地合拢,恢复了原状,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密道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坡度向下,似乎通往观星台的方向。她摸索着冰冷的石壁,一步步向前。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光亮和人声。
她放轻脚步,屏息靠近。光亮是从一道石缝中透出的。她将眼睛凑近石缝,向外望去——
眼前赫然是观星台内部的景象!她竟然通过密道,直接进入了观星台的内部空间!
这里并非完全中空,而是一个环形的、布满各种古老石刻和金属仪器的空间,中央正是那日举行诡异阵法的平台!此刻,平台上聚集着不少人!
墨云子赫然站在中央,他手中托着一个罗盘状的法器,正对着平台地面上那些新发现的、散发着微弱幽光的奇异刻痕!那些刻痕果然构成了一幅残缺的星轨图,缺失的部分,正对应着心宿与荧惑!
而在墨云子身旁,竟站着脸色铁青的贤妃!她不是被禁足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容嬷嬷如同鬼影般守在她身后。更让苏晚晚心惊的是,萧铭竟然也在!他带着几名亲信护卫,与墨云子、贤妃呈三角对峙之势,气氛紧张到了极点!雷首领则带着人守在通往台顶的台阶口,与另一批人对峙着,那批人服饰混杂,似乎并非宫中之人,个个眼神凶悍——是“断眉”那伙江湖客!他们竟然也趁乱闯了进来!
所有势力,竟在这荧惑守心之夜,因观星台的刻痕,齐聚于此!
“……星轨已显,缺口对应荧惑守心,此乃天意!”墨云子的声音在空旷的台内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肃穆,“‘门’之契机已现,需以‘钥’补全星图,以‘引’开启门户!迟则生变!”
贤妃尖利的声音响起:“墨云子!少在这里装神弄鬼!开启此门,需以苏家血脉为引!那丫头现在何处?!”
萧铭冷笑一声:“贤妃娘娘还是关心一下自身处境为好。私离长春宫,勾结江湖匪类,擅闯禁地,哪一条都够你受的!”
“都给我闭嘴!”一个粗嘎的声音吼道,是那群江湖客中一个脸上带疤的壮汉,他恶狠狠地盯着平台上的刻痕,“老子不管你们什么门不门!把‘量天尺’交出来!否则,别怪老子手里的刀不认人!”
三方势力各怀鬼胎,争执一触即发!
而苏晚晚,这个他们口中关键的“血脉为引”之人,此刻正隐藏在暗处,如同一个幽灵,冷眼旁观着这混乱的一切。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平台中央那幅残缺的星轨刻痕,以及被墨云子称为“钥”的、他手中那件罗盘状法器。
不,那不是“钥”!
真正的“钥”,是她怀中的星图薄板!而“引”,就是她自己!
“尺素归一,方见真门……”
她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
是时候了!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她猛地推开那道隐蔽的石门,一步踏入了这风暴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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