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
这两个字,在葬剑谷中,变得前所未有的具体和残酷。
每一天,都是一场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极限挑战。云澈拖着残破的身躯,像一具行尸走肉,在嶙峋的怪石和森森白骨间艰难挪移。修为尽废,气海枯竭,他现在比普通人还要虚弱。每一次迈步,后背那空落落的剧痛和全身经脉的撕裂感都如影随形,提醒着他曾经遭受的一切。
渴了,就仰头接些浑浊的雨水,或者舔舐岩石上湿滑的青苔。饿了,就去寻找那些颜色暗淡、看起来勉强无毒的野果,甚至挖掘一些苦涩难咽的草根。味道如何早已不在考虑范围,能提供一丝维持生命的能量,就是它们最大的价值。
这算什么?真人版荒野求生,还是地狱难度限定版?
自嘲的念头偶尔会闪过,但更多的是对生存本能的专注。他变得警觉,像受惊的兔子,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他心脏骤停。谷中并非只有死寂,偶尔会传来低阶妖兽的嘶吼,那些被谷内驳杂剑气侵蚀、灵智低下的生物,对于此刻的云澈来说,都是致命的威胁。
他曾远远看到过一只双眼猩红、獠牙外露的剑齿狼,只是被那充满戾气的目光扫过,就让他遍体生寒,用尽全身力气躲进一道石缝,屏住呼吸,直到那畜生悻悻离开。那一刻,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和脆弱。
尊严?
那是什么东西?在生存面前,一文不值。
他像一只卑微的虫豸,在绝望的泥潭里挣扎。胸口的残骨依旧散发着微弱的热量,这成了他感知自身“存在”的唯一坐标。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除了提供这点聊胜于无的暖意,还能做什么?难道只是个“我已下线,但没完全下线”的状态提示灯?
他不知道,也没精力去深究。活下去,是眼前唯一的目标。
这天,天空依旧阴沉,淅淅沥沥下着小雨。云澈在躲避一只形似野猪、皮糙肉厚的妖兽追赶时,慌不择路,跌入了一个被藤蔓半遮掩的山洞。
洞口狭窄,内部却颇为干燥,透着一股陈腐的气息。他瘫在地上,大口喘息,心脏狂跳,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目光适应了洞内的昏暗后,他看清了洞内的情形。
一具早已腐朽的枯骨,靠着洞壁坐着,身上的衣物早已化成了尘埃。白骨保持着盘坐的姿势,头颅低垂,仿佛在沉思,又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在这具枯骨的手边,静静地躺着一柄剑。
一柄断剑。
剑身从中而断,只剩下一尺多长,通体布满暗红色的锈迹,看上去比废铁还不如,似乎轻轻一碰就会碎裂。它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那里,陪伴着它的主人,不知度过了多少春秋。
云澈心中莫名生出一丝悲凉。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这位不知名的前辈,最终也葬身于此,与剑同朽。
他挣扎着站起身,出于一种对逝者的尊重,也或许是冥冥中的一丝好奇,他朝着那具枯骨和断剑,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就在他弯下腰的瞬间——
嗡!
他胸口那几片一直只是温热的残骨,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那感觉,不再是微弱的暖意,而是一种急促的、激烈的、仿佛要破体而出的共鸣!
与此同时,那柄躺在尘埃里,死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断剑,竟然也轻轻嗡鸣了一声!剑身上的锈迹仿佛活了过来,流淌起一丝微不可见的光晕,如同沉睡的巨龙,睁开了一丝眼缝。
“这是……?!”
云澈猛地捂住胸口,眼中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胸口的残骨与那柄断剑之间,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联系,像是失散多年的部件,终于感受到了彼此的存在!
紧接着,一股冰冷、锐利,却又带着某种不屈意志的信息流,顺着那无形的共鸣通道,悍然冲入了他的脑海!
那不是声音,不是文字,而是一段段破碎的画面,一种种玄妙的运劲法门,一股股对“剑”的执着感悟!
《青锋三式》!
信息流最终凝聚成三个清晰的字眼,以及与之对应的招式精髓:
起手式:看似平平无奇,却蕴含无穷变化,乃是后续所有剑招的根基,重在“稳”与“蓄”。
破风式:追求极致的速度与穿透,剑出如电,破空无声,意在“疾”与“锐”。
回旋式:诡谲莫测,攻防一体,剑势回环,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核心在于“巧”与“变”。
这三式剑招,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有些古朴、基础。但它们蕴含的剑理,却直指本源,仿佛剥离了所有花哨的外衣,只剩下最纯粹、最实用的杀人技!
这段信息的涌入,让云澈头痛欲裂,但也让他瞬间忘记了身体的痛苦,整个人都沉浸在那玄妙的剑道意境之中。他“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在月下、在雨中、在绝境里,反复演练着这三式剑招,千锤百炼,化繁为简。
是这柄断剑主人留下的残魂印记?还是剑本身蕴含的“意”?
云澈无暇多想。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一种源自本能的理解,驱使着他。
他踉跄着上前,伸出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那柄生锈的断剑。
入手冰凉、粗糙。但就在他握紧剑柄的刹那,胸口的残骨震颤得更加剧烈,仿佛在欢呼,在雀跃!而那断剑上的光晕,也似乎明亮了一丝,与他产生了一种血脉相连般的亲切感。
就是现在!
云澈福至心灵,忘却了伤痛,忘却了绝望,眼中只剩下那涌入脑海的剑招轨迹。他依样画葫芦,凭借着脑海中那清晰的动作烙印和运劲法门,开始舞动起来。
起手式!他沉腰立马,断剑斜指前方,动作虽显僵硬,但架子却莫名沉稳。
破风式!他手腕猛地一抖,断剑带着一股微弱却决绝的气势向前刺出!锈迹斑斑的剑尖划破空气,竟真的带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破风声!
就在这式使出的瞬间——
一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暖流,竟然从他小腹丹田(那原本枯竭的气海)位置,悄然滋生!
这丝暖流细若游丝,却真实不虚!它沿着他残破的经脉,艰难地运行了微不足道的一小段距离,最终汇入他挥出的手臂,让他这式“破风”多了一丝凝实的力量感!
虽然这丝气感微弱得下一秒就可能消散,虽然运行的过程依旧伴随着经脉的刺痛……
但,这是气感!
是天地灵气被引动,纳入己身的征兆!
他原本被判定彻底废掉的身体,竟然……竟然重新诞生了气感?!
云澈的动作僵在原地,握着断剑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低头看着自己布满污垢和伤痕的手,又看了看手中那柄看似废铁般的断剑,最后感受着胸口那依旧在微微发热、与断剑隐隐共鸣的残骨。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狂喜,猛地冲上了他的鼻尖和眼眶。
绝境之中,他抓住的不仅仅是一柄断剑,一段剑招。
他抓住的,是……希望!
这残骨,这断剑,也许就是他翻盘的唯一资本!
他猛地抬起头,望向洞外那依旧阴沉的天空,眼神却不再是之前的绝望和死寂,而是燃起了一簇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火苗。
“等着吧……”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全新的力量,“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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