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袁司空一行就已站在和符彦约定的石台上。
“司空上神，都准备好了。”符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袁司空回头时，正看见符彦抬手拂去空气中的晨露。
突然，金光骤然从符彦周身炸开，晨雾被金光冲得四散开来，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再睁眼时，一条通体覆着金鳞的巨龙已盘旋在半空中。那鳞片在熹微的晨光里折射出碎金般的流光，龙须足有丈许长，随风飘动时扫过空气，竟带起细碎的金色光点，龙首低垂时，那双竖瞳里映着众人的身影，温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上来吧。” 符彦的声音裹在龙吟里，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袁司空率先踏上龙背，易耀辉被孟星宇拉着爬上来，刚抓住一片边缘带光的龙鳞，就忍不住“哇”了一声，那鳞片摸起来竟不是冰冷的金属感，反而像温玉般细腻，还带着龙族特有的灵息。
等众人都坐稳，符彦忽然发出一声长啸，龙吟震得周围的晨雾彻底散开，身形一震，带着众人直冲云霄。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易耀辉起初还不敢睁眼，直到傅冲冲拍了拍他的胳膊：“易兄，你快看！” 他这才慢慢睁开眼，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锁住了视线。
脚下的山脉像是沉睡了亿万年的巨龙，黛青色的山脊裹着薄纱般的晨雾，从东一直绵延到天尽头；山间流淌的河流竟泛着七彩流光，水波晃动时，像是有无数碎钻沉在水底，不用问也知道，那定是传说中“鸿毛不浮”的弱水；天空不时有长着透明翅膀的飞鱼掠过，它们的鳞片在阳光下折射出虹色的弧光，翅膀扇动时还会落下细碎的光点，孟星宇在一旁轻声解释：“是文鳐鱼，传说它们出现在哪里，哪里就会有祥瑞。”
易耀辉正看得入迷，忽然觉得眼前一暗，一股狂风猛地撞过来，他下意识地抓紧龙鳞，才没被风吹得偏移。抬头时，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一只翼展足有数百丈的鹏鸟正从侧面掠过，它的翅膀像是两朵墨色的乌云，投下的阴影瞬间将半个天空都罩住。傅冲冲没抓稳，身体晃了晃，眼看就要滑下去，符彦的龙尾突然轻轻一卷，像条金色的绸带，稳稳地把他拉了回来。
“别怕。” 符彦的声音带着笑意，龙首微微侧了侧，“这鲲鹏是山海界的老住户了，性子软得很，就是体型吓人。”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易耀辉抹了把额角的汗，刚想吐槽 “这体型哪是吓人，是吓破胆”，鼻尖忽然钻进一股极清冽的香气，不是普通草木的味道，里面混着玉石的温润。
“好香啊……”易耀辉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感觉那香气顺着鼻腔往下走，连丹田处的灵力都顺畅了不少，“符彦国主，这是什么味道？”
符彦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是建木的香气。闻到这个，就说明咱们快到了。”
易耀辉立刻往前望，起初只看见天际线处有一团朦胧的光晕，等巨龙再往前飞了片刻，那光晕渐渐清晰，一棵通天彻地的巨树赫然出现在视野里！
那树干粗得惊人，至少要上百个人手拉手才能抱住，树皮刻满了扭曲的纹路，像是上古时期的图腾，隐隐有金色的光在纹路里流动；枝叶从树干顶端铺展开来，竟遮住了小半个天空，阳光穿过叶子时，会折射出七彩的光带，树身周围裹着一层光幕，七彩祥云绕着光幕缓缓旋转，无数金色的符文在光幕表面流转。
“那光幕是建木的结界。”符彦缓缓降低高度，巨龙的身形飞行得越来越慢，“结界有上古禁制，只能步行过去。”
话音刚落，巨龙已落在结界外的一片草地上。众人跳下来后，金光一闪，符彦重新化为人形。
“这结界……”傅冲冲伸手想去碰光幕，手指还没碰到，就被一股温凉的力量弹了回来，他惊讶地睁大眼睛，“好神奇！”
符彦没说话，只是抬手凝起一道金光，指尖在空气中快速勾勒，他画符的动作极快，金色的轨迹在空气里停留了片刻，才化作一道巴掌大的符咒。符咒刚成型，就自动飘向结界，“嗡”的一声轻响，光幕竟像水波般泛起涟漪，一道仅容两人并行的缝隙缓缓打开，缝隙里还飘出更浓的建木香气。
“走。”符彦率先迈步进去，众人紧随其后。刚踏入结界，袁司空就皱了皱眉，他好像听到了一道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贴在耳边低语。起初那声音还模糊不清，可越往建木走，声音就越清晰，到最后，他甚至能听清那声音在唤一个名字：
“莫音…… 莫音，你终于来了。”
这声音带着古老的沧桑，像是被时光浸泡了千万年，袁司空的心脏猛地一缩，丹田处的灵力突然变得异常活跃。不是失控的躁动，而是像找到了归宿般，在灵脉里奔涌着，指尖甚至能感觉到细微的麻意，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他。
他下意识地加快脚步，走到建木的树干前，伸出双手轻轻抚了上去。
树干的触感温凉，指尖刚触到树皮，就觉一股细微的震颤顺着掌心传来。那震颤的频率竟和他的心跳渐渐重合，连带着体内的灵力都跟着震颤起来。袁司空闭上眼，神识顺着掌心缓缓沉入树干。
起初是浓稠的黑暗，带着亘古的沉寂，仿佛置身于天地未开的混沌之中。突然，远处忽然亮起一点微光。紧接着，无数光点从黑暗里钻了出来，像是被唤醒的星辰，慢慢飘到他的神识周围。那些光点越来越近，他才发现，每一点光都是一条纤细的光脉，光脉里流淌着淡淡的能量，还裹着细碎的画面。
“你来了。”
先前那道男声突然在意识深处响起，袁司空的神识猛地一顿。下一秒，黑暗骤然散开，无数光脉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网中央站着一道由纯粹光芒构成的身影，那身影似人非人，周身缠绕着深绿色的藤蔓，藤蔓上开着细碎的白色小花，每一片花瓣都闪烁着星辰般的光点。
“建木之灵？”袁司空试探着开口，神识化作的身影微微前倾。
光影缓缓颔首，藤蔓轻轻摇曳，白色的花瓣落在地上，竟化作细碎的光：“从你上次离去，已经快一千五百年了…… 不对。” 光影忽然顿住，藤蔓凑近了些，像是在仔细打量他，“你不是莫音。你的神识里，藏着青丘的力量。”
“我也不知道我是谁。”袁司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茫然，这是他藏了许久的疑问，“这里的人都以为我是莫音，可我……不是。”
光影沉默了片刻，藤蔓轻轻蹭了蹭他的神识，像是在安慰：“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个谜团。但你能来到这里，就说明……”
“司空上神！”
符彦的声音突然从外界传来，袁司空的神识猛地被拉回体内。他睁开眼时，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树干前许久，易耀辉和孟星宇正担忧地看着他，傅冲冲则在一旁踮着脚，好奇地打量着建木的叶子。
“您触摸建木这么久，是有什么问题吗？”符彦走上前，语气里带着关切。
他的话音刚落，一道悠扬的乐曲突然从空气中飘来，那乐曲调子轻柔得像羽毛，却带着一股奇异的力量，让人感觉眼皮突然变得沉重，视线渐渐模糊，耳边仿佛有无数细碎的呢喃声，像是在说 “睡吧，睡吧”。
傅冲冲最先撑不住，身体晃了晃，“咚” 的一声倒在草地上，睡得很沉，元梧释接着陷入沉睡，符彦皱了皱眉，想运起灵力抵抗，可意识却越来越涣散，最终也顺着树干滑了下去，闭上眼睛。不过片刻，在场的人里，就只剩下袁司空、孟星宇和易耀辉还站着。
易耀辉也觉得有些困，但体内好像有一股暖流在抵抗，他揉了揉眼睛，疑惑地看向袁司空：“空空，他们怎么都睡着了？”
袁司空的目光落在易耀辉身上，带着一丝讶异，随即转向孟星宇。
“他有魇歌护持，入梦调对他没用。”孟星宇的语气很平静。
袁司空点了点头，随后再次将双手抚在建木的树干上，闭上眼睛，这一次，他主动将体内的灵力注入树干。
金色的灵力顺着掌心涌入，建木的纹路瞬间亮了起来，像是被点燃的灯盏，从树干底部一直蔓延到顶端的枝叶。紧接着，道道灵光从枝叶间倾泻而下，像银色的纱幔，在空中飘了片刻后，渐渐凝聚成七个光点。那光点是暖黄色的，像小太阳，在空中飘浮着，缓缓汇聚成一条光带，绕着树干盘旋起来。
“咔…… 咔哒。”
一阵细微的声响从树干中段传来。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片最大的叶子下方，竟慢慢鼓出了一个巨大的花苞，那花苞足有两人高，淡粉色的花瓣裹着透明的薄膜，薄膜下能看到隐约的光，像藏了一轮小月亮。花苞表面还缠着淡淡的灵雾，能感觉到里面跳动的生命气息。
袁司空睁开眼，眼神变得异常坚定。他抬起右手，指尖在齿间轻轻一咬，鲜红的血珠瞬间渗了出来，那血珠里裹着灵光，是盘古族特有的精血。他将指尖对准花苞，轻声道：“借我盘古之血，助你重塑肉身。”
话音落时，血珠化作一道红线，顺着空气流泻到花苞上。当红线触碰到花苞的瞬间，花苞突然剧烈地闪烁起来，淡粉色的花瓣上泛起金色的纹路，像是被唤醒的图腾。紧接着，最外层的一片花瓣轻轻颤动了一下，然后是第二片、第三片……花瓣展开时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像是春天里种子破土的声音，建木的香气也变得愈发浓郁，还混着一股鲜活的生命气息。
等花苞完全绽放时，众人都屏住了呼吸。花蕊中央，正蜷缩着一个赤裸的男子。
他的皮肤在建木灵光的映照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带着健康的莹润；肌肉线条流畅而匀称，像是精心雕琢的白玉雕像；他的呼吸很轻，胸口起伏的频率竟和建木的震颤完全一致。
袁司空收回指尖，停止了施法。几乎是同一时间，那绕着树干盘旋的光带突然化作一道流光，顺着男子的眉心钻了进去。男子的睫毛猛地颤了颤，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眸里像盛着浓缩的星光，起初还有几分迷茫，等看清眼前的景象时，迷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清明。
他慢慢坐起身，然后撑着花蕊站了起来。虽然赤身裸体，却没有丝毫猥琐，反而透着一股神圣而庄严的气息，像是远古时期的神只，刚从沉睡中苏醒，自带不容亵渎的威压。
“终于…… 重新获得了肉身。” 男子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语气里带着释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易耀辉看得眼睛都直了，拽了拽袁司空，小声问：“空空，他、他就是建木之灵？”
袁司空还没开口，那男子已转向易耀辉，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你好。想不到此生还能再见魇歌持有者。”
“再、再见？”孟星宇立刻抓住了关键词，往前走了一步，眼神里带着探究，“莫非你之前见过魇歌持有者？”
“嗯。”男子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易耀辉身上，带着几分怀念，“上一次见到时，是个熹暝星女子。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魇歌竟会转移到一个地球人类的魂魄中。”
“他确实是建木之灵。”袁司空走上前，声音里带着一丝敬意，“不过从今天起，他是重生的盘古族人——靑珏。”
靑珏转向袁司空，微微颔首：“多谢你的盘古之血。在最紧要的关头，是你的血让我重塑肉身。” 他望了袁司空三人许久，眼神里有感激，也有复杂，然后转身看向身后的建木。那棵通天巨树此刻正泛着柔和的光，枝叶轻轻摆动。靑珏凝视了片刻，才转身从花苞上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三人面前。
“你的力量都恢复了吗？”袁司空问道。
“大概有当年全盛时期的六成。”靑珏活动了一下手腕，空气中泛起淡淡的灵雾，“不过这里有足够的混沌之灵，再修养几十年，或者几百年，应该能恢复到全盛时期。”
易耀辉听得一头雾水，靑珏和袁司空的对话，怎么听都像在说什么远古秘辛。他和孟星宇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满满的好奇，显然都在等两人解释清楚。
靑珏像是看穿了他们的心思，却没有立刻解释，反而转向易耀辉，语气温和：“这位持有魇歌的地球人类，可否请你帮我一个忙？”
“我？”易耀辉指了指自己，眼睛瞪得圆圆的，语气里满是惊讶，“我能帮到您？”
靑珏看着他紧张又好奇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显得格外温文尔雅。“不用紧张。”他放缓了语气，“只需要你为我高歌一曲，旋律舒缓优美就好，关键是……要动用你体内的魇歌磁场。”
虽然此刻赤身裸体，但靑珏周身的圣洁气息太过浓烈，让人完全生不出丝毫亵渎的念头，反而只想遵从他的请求。易耀辉深吸一口气，想起孟星宇之前教他的魇歌操控之法 ，先沉下心，感受体内那股温暖的力量，再让力量顺着声音流淌出来。
他闭上眼睛，双手轻轻垂在身侧，周身的空气渐渐泛起淡淡的银光。片刻后，他轻启嘴唇，一缕悠扬的歌声从喉间流淌而出。那声音起初像清泉滴落在青石上，轻柔而空灵，带着山间草木的清冽；渐渐的，歌声变得绵长，像潺潺溪流顺着山谷流淌，每一个音符都裹着淡淡的银光，落在地上时，竟让草地里的小花微微抬起了头。
随着歌声起伏，空气中泛起了一层极淡的波纹，那是魇歌独有的音波，肉眼几乎看不见，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它的存在。音波像无形的丝线，缓缓缠绕在靑珏的周身，靑珏立刻闭上了眼睛，眉头渐渐舒展，脸上露出了极度舒适的表情，像是干涸的土地遇到了春雨。
易耀辉的歌声渐渐高昂起来，不再是起初的轻柔，反而多了几分磅礴，像是高山上的瀑布倾泻而下，又像是深海里的鲸鸣穿越洋流。每一句吟唱都化作一道金色的光，顺着靑珏的毛孔钻进去，他周身的灵雾变得越来越浓，甚至能看到能量在皮肤下缓缓流动。
袁司空和孟星宇站在一旁，都能清晰地感觉到靑珏的气场变化，起初还带着几分刚苏醒的滞涩，此刻却变得越来越流畅，灵力波动也越来越稳，像是一把蒙尘的剑，正在被慢慢擦拭干净。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易耀辉缓缓睁开眼睛，体内的魇歌磁场渐渐平复，周身的银光也随之散去。他刚想开口询问，就见靑珏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深棕色的眼眸里此刻竟泛着淡淡的金光，气息比之前强盛了不止一个档次。
靑珏凝视着易耀辉，眼神里满是震撼和感激：“多谢你。” 他抬手感受了一下体内的力量，嘴角扬起一抹真切的笑，“现在，已经恢复到七成了。”
“真的吗？”易耀辉眼睛一亮，之前的紧张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太好了！能帮到上神就好。”
“呵呵，如今的地球人类，还是习惯把我们当成神。” 靑珏看着他雀跃的样子，忍不住调侃了一句，语气里却没有丝毫嘲讽，只有几分无奈的温柔，“我叫靑珏，不用叫我上神，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那、那靑珏大哥，你能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易耀辉终于问出了憋了许久的问题，孟星宇也看向靑珏，显然也在等答案。
袁司空适时开口：“靑珏老兄，这两位心里满是疑惑，不如你来讲讲吧。毕竟，这段过往，也该让世人知道了。”
靑珏望向身后的建木，眼神瞬间变得深邃起来。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身边的一片叶子。“要讲清楚……得从盘古族的起源说起。”
他的话语像是带着魔力，让众人瞬间沉浸其中。阳光透过建木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而那段被封印了千万年的盘古族秘史，正随着靑珏的声音，一点点揭开神秘的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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