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袁司空按照月姬之前传授的地书操控秘法，指尖在竹简上轻轻一点，古老的符文瞬间亮起金芒，他心中开始回忆山海界穿梭聚点所在地——迷雾森林的形貌，面前渐渐卷出一道扭曲的空间裂隙，他没有丝毫犹豫，抬脚迈入裂隙。
一转眼，他就已经身处山海界的迷雾森林，也正是此前他第一次踏足山海界之地，这里还是当时那般奇诡的样子，他立即施展腾翔之术去往蜚虡国，让符彦帮忙安排灵木浮舟送自己去往朱雀国。虽然以这样的方式代替空间穿行术会增加很多麻烦，但也恰到好处的证明了他“莫音上神”的身份。
很快，袁司空就到达了朱雀国。
“司空兄弟，我知道你会来找我。”月姬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她早就遣散了所有内侍，在内殿等候着袁司空的来临。“想必，你已经猜到我的真实身份了吧？”
袁司空停下脚步，目光落在月姬的脸上，“月姬前辈，” 他斟酌着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您在白音前辈的神识消散时，就该知道发生了什么吧？可您怎么确定，我一定会来找您？上次见面，我从没提过去找涂山氏故地的事。”
月姬闻言，轻笑一声：“你没说，但我知道你一定会去。因为原本该去的人，是莫音。”
她顿了顿，像是在回忆遥远的过往：“几千年来，莫音每次拿着地书碎片穿行去地球，都会去云栖竹径的石碑所在处，和里面的她聊天，他知道女瑛布下的灵晄能量场早就失效了，她一直在承受暗黑能源的折磨，盼着能有一天解脱。最初莫音还在找两全之法，想保住她的性命，可找了几千年，一点头绪都没有。反倒是她每多受一天折磨，莫音的心就更痛一分，到最后，他才下定决心，要亲手帮她解脱。”
“亲手了结挚爱……”袁司空的声音低了几分，他能想象到莫音做出这个决定时的痛苦，“对不起，我之前不该叫她为白音前辈。毕竟，您才是真正的白音前辈。”
“无妨，”月姬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几分释然，“你还是叫我月姬吧，毕竟我也不想再成为那个会感情用事的白音，这个名字，不如就随着她对莫音的眷恋，一起消散在天地间吧。”
她抬眸望向殿顶的水晶灯，眼神变得悠远：“当年莫音本来想把我对他产生情愫的那部分意识分离出去，结果施法出了差错，反倒把我原本的魂魄给分了出去，把那份只会感情用事的意识能量体留在了躯壳里。现在想想，我倒也算因祸得福，至少我躲开了暗黑能源失控的劫难。”
“可白音前辈说过，您当时已经有了新躯体。”袁司空追问，语气里带着疑惑，“为什么您还要借用炎薇的身体？”
月姬抬眸看向袁司空，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当年的事有些变故，恕我现在不能说。一来是说来话长，二来…… 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我们的事端里。还望见谅。”
袁司空见她不愿多提，便没有再追问，转而换了个话题：“那莫音大人怎么确定，自己一定能帮白音前辈解脱？毕竟晦明神剑已经崩毁了，若非有孟星宇的锁灵链，世间便再没有能阻隔暗黑能源力量流动的东西。”
“最初他也没把握。”月姬的声音沉了下来，“直到他从唤天那里得知，孟星宇想找全夏宇的魂魄。那时候他才想到，能用夏宇的半分魂魄做条件，求孟星宇和唤天帮忙。再加上山海界有处秘地留着虹吸魔藤的残骸，涂山氏故地还藏着一块星髓金，这些条件凑到一起，他便萌生了让白音彻底解脱的想法。”
她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感慨：“他离开山海界前，把这个计划告诉了我。他说，让白音解脱是他们之间的约定，无论如何都要做到。本来他打算带着夏宇的魂魄回山海界，再和唤天一起去地球找孟星宇。孟星宇必定会答应帮忙，加上他自己能操控冰璃唤天剑，我能复活虹吸魔藤，这个计划就能成。可谁都没料到，后来出了变故，计划只能暂停，再之后，他就彻底没了音讯。好在……现在你帮他实现了这个计划。”
“原来如此。” 袁司空喃喃自语，指尖不自觉握紧，“或许，他创造我，就是为了履行和白音前辈的约定。”
“他创造你的目的，只有你亲自问他才知道。” 月姬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我一定会找他的。”袁司空抬起头，眼神变得坚定，“不管是为了弄清自己的身世，还是为了让夏宇重生。只是……” 他的话突然停住，眉头紧紧皱起。
“怎么了？”月姬察觉到他的异样，追问了一句。
袁司空深吸一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沉重：“我现在知道了‘妖妃妲己’的真相。有时候我会想，当年盘古族为了对抗命运，故意破坏殷商国运，付出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那背后，是多少黎民百姓的生灵涂炭。”
月姬听到这话，沉默了片刻，随后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冰冷的现实：“如今地球上的人类，都是盘古族创造的。在盘古族人眼里，人类不过是自己的造物。你从小在地球人类中长大，你可曾见过那些所谓纯真的地球孩童，会真心在乎自己洋娃娃的感受？”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瞬间让袁司空语塞。他下意识想起自己在都市里见过的场景：写字楼里，黑心老板为了赶项目，让员工通宵加班，却连加班费都不肯给；工厂里，工人像机器一样重复劳作，稍有差错就会被苛责，这不就是月姬说的 “不在乎洋娃娃感受”吗？
月姬见他不语，继续说道：“其实当年我会对莫音动情，就是因为他和其他盘古族人不一样。在他身上，我能感受到一种……与众不同的温暖，像冬日里的阳光，能照进人心里。”
袁司空的眼神突然亮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向前走了一步，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月姬前辈，当年莫音为您施展意识分离的秘术，本来是想剔除您对他的情愫，结果却把您的本体意识分了出去。您觉得……当年真的是因为失误吗？”
月姬听到这话，瞳孔猛地一缩，她盯着袁司空看了足足有半分钟，眼神里从震惊到疑惑，最后慢慢化为一抹浅笑：“当年的真相是什么，其实一点都不重要。”她抬手拂过鬓边的发丝，语气里带着几分释然，“我只知道，正因如此，我才能免受暗黑能源的折磨，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在这里和你说话。”
她的目光开始变得柔和：“至于那个因为爱上莫音而从我的魂魄里分离出去的意识能量体，能住在我的本体内，和莫音无拘无束地相爱，其实也算是代替我实现一个我永远实现不了的夙愿。”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像是在说给袁司空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在莫音之前，我其实对一个人类男子动过心。只是那时候我是明玉祭司，身份不允许我有这样的心思，只能把那份情愫压在心底。”
袁司空望着她失神的样子，心里已经猜到那个人类男子是谁。他没有打断，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任由月姬沉浸在回忆里。
过了好一会儿，袁司空才轻声开口，将她从回忆里拉了回来：“月姬前辈，这次我来，还有一件事想求您帮忙。您能不能为我指点一下协律秘钥的迷津？”
“协律秘钥？”月姬猛地回过神，眼神里多了几分惊讶，“那是要把地书世界和初始行星融合时才会用到的东西。莫非……你想用这种方法创造无忧净土？”
袁司空点了点头，把白音之前的建议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月姬。
月姬听完，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原来如此！如果焚寂灵光炮能重现于世，确实能把现在的火星还原成初始行星。当年四姐早就放弃了无忧净土的计划，没想到……竟然还有希望被你实现。”
“不是我，是高胜寒从来没放弃过。”袁司空纠正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敬佩，“他把这个信念传给了我，再加上机缘巧合，这个延续了几千年的梦想，才终于看到了希望。”
“我的四姐，白贞，当年设计幽玄地书，本来是想通过异次元空间，用自己的意念创造心中的乐土。”月姬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感慨，“只要找到合适的初始行星，就能通过协律融合造出无忧净土。可惜后来地书被毁，火星也成了封禁魔族的牢笼，那时候我们都以为，这个念想彻底没希望了。”
“高胜寒从来没放弃。”袁司空再次强调，语气里带着几分郑重，“他本来想以自己创造的灵珠幻境为基础，只要后任圣君能在地球上找到符合条件的空间，改造成封闭结界，就能让灵珠幻境和结界进行协律融合。虽然严格来说，那只能算是无忧净土的赝品，但也比现在地球的生态环境好得多。所以他才会悄悄留着虹吸魔藤的残骸，就是想有机会破开无量净土，见到白音前辈，求协律秘钥的线索。”
“还好他没这么做。”月姬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要是他真的破开了无量净土的封印，放出了失控的暗黑能源，那罪过可就大了。”
“他那时候不知道白音前辈被封印的真相，也不知道暗黑能源的来历。”袁司空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所以他根本不知道，擅自破开封印会有什么后果。其实这就是刻意隐瞒真相、封锁消息的坏处。不过从古到今，这种事好像就没断过。”
“有时候，隐瞒真相的初衷是好的。”月姬的声音软了下来，“但结果怎么样，只能靠事实去检验。你这么聪明，应该能看出来，有些真相，我和青珏都对你有所保留。但请你相信，我们绝没有恶意，只是不想把你牵扯进我们的事端里。”
“我相信前辈。”袁司空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几分真诚，“只是……我希望能为前辈们略尽绵薄之力。”
“多谢你的心意。” 月姬笑了笑，语气里多了几分暖意，“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们或许真的需要你的帮助。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自己还能掌控局面。”
袁司空见她这么说，便没有再坚持，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前辈，您知道青丘行星的位置吗？过段时间，我和孟星宇打算趁回熹暝星的机会，用他们的飞船去灵都星拜访莫音大人。我虽然身体是盘古族的，但魂魄是涂山氏的后裔，我想顺便也回青丘故乡看看。”
月姬听到“青丘行星”这四个字，脸色微微一变，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我劝你暂时不要去青丘。”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凝重，“因为一些事，青丘和盘古族的一部分人闹得很僵。现在整个青丘行星都被族里的长老用秘法隐藏起来了，没有特殊的方法，根本找不到。这里面的缘由，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我答应你，等时机成熟了，我会带你一起回我们的故乡。你再忍耐一段时间，好吗？”
“好。”袁司空没有多问，他知道月姬这么说，肯定有她的理由，“那我就把精力都放在无忧净土的事情上。烦请前辈帮忙制作协律秘钥，如果需要收集材料，我一定全力去找。”
“确实需要一些材料，不过大部分在山海界都能找到。” 月姬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思索，“只有一种叫‘界域水晶’的东西，是玄武族的至宝，你得去跟雪洛求取。”
她顿了一下，眼神里多了几分玩味：“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你对雪洛有利用价值。界域水晶虽然是玄武族的至宝，但你去求他，他多半会割爱。只是……他肯定会跟你提交换条件。”
“我对他有利用价值？”袁司空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问道。
“实不相瞒，在山海界的国主里，雪洛是除我之外，第二个知道建木真相的人。”月姬解释道，“他也知道我不是炎薇，以他的聪明，肯定能看出来你不是莫音。所以你去找他的时候，不用刻意装成莫音，没用的。”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你对他的利用价值，就是你和莫音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他对莫音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就算知道你不是莫音，他必定会有求于你。”
“我明白了。”袁司空点了点头，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前辈，除了界域水晶，我还需要收集什么材料？”
“其他的材料交给我就好。”月姬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几分爽快，“就当是报答你帮另一个我解脱，还帮我恢复了完整的力量。我这就安排栖梧天舟送你去玄武国。”
说完，月姬抬手对着殿外轻喝了一声：“来人。”
很快，一名身着朱雀族服饰的侍女走了进来，躬身行礼：“国主有何吩咐？”
“备一艘最快的栖梧天舟，送莫音上神去玄武国。” 月姬吩咐道。
“是。”侍女应了一声，转身退了出去。
袁司空对着月姬拱了拱手：“多谢前辈。对了，前辈，还有一事想和您相商，我从元梧释处得知，此前莫音大人时常从建木顶端设置的穿梭聚点离开山海界，但一千五百年前他请求你毁去了那处聚点，为了继续隐瞒青珏大人的真相，我觉得以后我离开山海界还是从建木离去比较稳妥，所以烦请您告知进入建木结界的方法。”
说到此处，袁司空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望着月姬：“我想了又想，觉得进入建木结界的方法还是直接问你比较妥当。上次我离开山海界，对符彦说，我猜测自己是莫音的弟弟，并向他承诺以后可随时往来山海界，建木的神血供应不会断。他定以为，我离开山海界后去灵都星找莫音了。所以，哪怕符彦不经意间发现我能够进入建木结界，他也不会生疑。但是，如果我去问符彦进入结界的办法，反而会引出不必要的事端。”
“你说得对，你只能来问我，而且我也正有此意。”月姬说完，便将进出建木结界的方法告知袁司空。“你自己再使用地书在建木顶设置穿梭聚点便可离开山海界，顺便还可以去和青珏聊聊天，这样一来，除了我们几个知情者，山海界众人都将继续认为你就是莫音上神。”
袁司空突然露出一副无奈的笑容：“方才我还在和你讨论封锁消息的坏处，但转眼，我们都得继续隐瞒这个真相。”
“有时候真相得让大众知晓，但有时候又必须去隐瞒，具体该怎么做，只能随心判断，但求问心无愧吧。你快去玄武国吧。”月姬挥了挥手，语气里带着几分叮嘱，“雪洛心思深沉，跟他打交道的时候，多留个心眼。”
袁司空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内殿。
他刚离开，一道身影就从殿后的屏风后走了出来，正是装着炎薇魂魄的妃萱。她走到月姬身边，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月姬姐姐，你的力量真的恢复了吗？”
“已经完全恢复了。”月姬脸上露出了一抹轻松的笑容，“从那个意识彻底湮灭的那一刻起，我以前的力量就全部回来了。只是现在我还不能回到自己的本体，还需要暂借你的躯体一段时间，所以力量发挥会受点限制，但制作一个协律秘钥，还是没问题的。”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当年连莫音都没想到，从我的魂魄里分离出去的意识能量体，竟然会带走我一部分力量。更没想到，我遗失了几千年的力量，会以这样的方式回来。”
“那雪洛会把界域水晶给袁司空吗？”炎薇还是有些担心，“那可是玄武族的至宝啊。”
“他一定会给的。”月姬的眼神里带着几分笃定，“雪洛是个聪明人，他比谁都清楚，一旦青珏离开建木，山海界的灵气就会失衡。如果在那之前，他能让一个有能力创造无忧净土的盘古族人欠他一份情，那玄武族未来的路，就会好走很多，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而且……”
月姬顿了顿，露出一种神秘的表情：“就算不为这个原因，凭着他一直以来对莫音存有的执念，他也不太会拒绝一个跟莫音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还好我们朱雀族有姐姐你撑着，不管将来出什么事，都能应对。”炎薇松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庆幸，“至于其他族的生灵……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月姬没有说话，只是抬头望向殿外的天空，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
此时的袁司空，已经登上了朱雀国的栖梧天舟。
天舟的速度很快，不过半个时辰，远处就出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洋。那海水是深邃的蓝色，像是一块巨大的蓝宝石，在阳光下泛着粼粼的波光。而在海洋的中央，一座巨大的岛屿赫然出现，那就是玄武国。
从千丈高空往下看，整座玄武国就像一只巨大的玄龟，伏卧在碧波之上。玄龟的背甲是岛屿的主岛，城池沿着背甲的纹路向四周辐射，无数水道纵横交错，像是玄龟的血脉。水道里穿梭着小巧的船只，船身是用透明的水晶打造的，从空中看下去，像是一群透明的鱼儿在水中游动。
最引人注目的，是主岛中央的玄武王宫。整座王宫通体玄黑，屋顶覆盖着深蓝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流转着深海般的光泽，宛如一块巨大的深海玄晶，镶嵌在岛屿的心脏处。
袁司空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灵气，不同于朱雀国的灼热，这种灵气带着几分清凉，吸入肺里，像是饮下了一口冰镇的山泉，让他浑身舒畅。
当天舟缓缓降落在王城外的接天台上时，袁司空才发现，接天台是用白色的珊瑚石打造的，上面雕刻着海浪的纹路，每当海风拂过，纹路里就会泛起淡淡的蓝光，像是真的有海浪在涌动。
天台下方，一队身着深蓝袍服的玄武族人已经等候多时，为首的男子袍角绣着暗金色的玄武纹路，面容沉静得像一潭深水，没有丝毫波澜。当他看到袁司空时，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浅淡的笑容，抬手作揖：“莫音上神远道而来，雪洛有失远迎，快请至内殿。”他做了个“请” 的手势，率先转身朝着王宫走去。
袁司空跟在他身后，踏入玄武国的奇妙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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