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帐城的寒风被厚重的羊毛帐挡在外面，却吹不散帐内凝滞的空气。赤焰部的主营帐里，炭盆里的木柴“噼啪”炸着火星，映得帐中三人的脸忽明忽暗。沙罗的软榻设在帐角，医师刚为他换过药，少年依旧昏迷着，眉头却比之前舒展了些，呼吸也平稳了几分。
苏晚夜坐在左侧的兽皮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的规则碎片——碎片还带着一丝余温，像是在回应她此刻的心境。她对面的兀术，已换下了破损的祭袍，穿了件玄色皮甲，却掩不住眉宇间的狼狈。他的掌心还缠着纱布，那是昨夜攥碎血石时留下的伤口，此刻正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
“你们以为挟持了沙罗，就能让我屈服？”兀术率先打破沉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却扫过帐角的软榻，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他清楚，沙罗不仅是北狄王室的正统血脉，更是西域祭司眼中“深渊血脉”的持有者——没了沙罗，他在祭司那里的价值，会瞬间暴跌。
“不是挟持，是保护。”赫连铁雄坐在主位上，声音沉稳如石，他指了指案上摊开的兽皮地图，上面用炭笔标注着北狄各部的势力范围，“兀术，你该清楚，没有沙罗王子的血脉加持，你根本调动不了东部三族的兵力；没有王室正统性，西域联军也不会再支持一个‘叛乱者’。你现在手里的，不过是西境的残兵，撑不了多久。”
兀术的脸色沉了下去，却没反驳——赫连铁雄说的是事实。昨夜祭坛崩塌后，东部三族的首领已派人送来密信，隐晦地表示“只认沙罗王子为正统”；西域祭司那边，更是连一句安抚的话都没有，显然是在观望局势。他如今，不过是个空有“元帅”头衔的孤家寡人。
就在这时，帐帘被猛地掀开，一名传令兵跌跌撞撞地冲进来，盔甲上还沾着未化的雪沫，气息急促得几乎说不出话：“报！大、大人！边境急讯——谢无妄将军率领北境军，今早对我们的西境大营发起反击了！安西铁骑已经冲破了三道防线，缴获了大批粮草！还有……还有西域联军的使者，正在帐外等着，要您立刻给个‘说法’，问您为何‘弄丢’了沙罗王子！”
“什么？！”
兀术猛地站起身，椅子被带得往后滑了半尺，撞在帐柱上发出闷响。他盯着传令兵，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谢无妄怎么会选在这个时候反击？西域联军又怎么会突然逼近？这两件事凑在一起，分明是要把他逼到绝境！
苏晚夜看着兀术紧绷的侧脸，嘴角缓缓勾起一抹从容的笑。她早就通过星火阁的暗线，将“沙罗被兀术囚禁”的消息传给了谢无妄，也隐约透露给了西域联军的底层使者——她要的，就是让兀术腹背受敌，没退路可走。
“看来，兀术将军没有太多考虑的时间了。”苏晚夜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落在兀术身上，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要么，与我们达成盟约——你下令让西境残兵全部撤出北境，承诺三年内不犯边境，我们保证沙罗王子的安全，并帮你向东部三族斡旋，保住你西境首领的位置；要么，继续硬撑，等谢无妄的大军压境，西域联军再撤资，你最后只会落得个‘叛乱被杀’的下场。”
帐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炭盆的火星偶尔爆开的轻响。兀术站在原地，目光在苏晚夜、赫连铁雄和帐角的沙罗之间来回扫视，脸色变幻不定。他清楚，苏晚夜给出的，已是最好的退路——若是拒绝，他连西境的地盘都保不住，甚至可能死在乱军之中。
“盟约要怎么定？”良久，兀术终于开口，声音里没了之前的强硬，多了几分妥协，“我要亲眼看到沙罗王子安全，还要赤焰部担保，东部三族不会趁机攻打西境。”
“可以。”赫连铁雄立刻应下，从怀中掏出一枚刻着赤焰图腾的青铜符，放在案上，“这是赤焰部的镇族符，我把它押在这里，若东部三族敢动西境，赤焰部愿出兵相助。沙罗王子的安全，苏将军可以作证——她与北境军谢帅互通消息，绝不会拿王子的性命冒险。”
苏晚夜点了点头，将怀中的规则碎片轻轻放在青铜符旁：“这枚碎片，是能克制深渊之力的宝物。我把它留在这里，若沙罗王子有任何不测，碎片的力量会立刻反噬，你该知道它的厉害。”
兀术看着案上的青铜符和规则碎片，眼中的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他深吸一口气，走到案前，拿起一支炭笔，在兽皮地图上划了一道线——那是饮马河的边界线。
“我答应盟约。”兀术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我会在今日午时前，下令西境残兵撤出北境，退到饮马河对岸。但你们也要记住——若日后你们违背盟约，我兀术，就算拼了西境所有兵力，也会讨回来！”
苏晚夜看着地图上的界线，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这场围绕沙罗的博弈，终于暂时落下了帷幕。她知道，这盟约并非永久的和平，但至少为北境争取了时间——争取了对抗深渊势力的时间，也争取了查清谢无妄手中黑色令牌、夜叉面具人身世的时间。
帐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是医师来禀报沙罗的情况：“将军，王子的体温已经恢复正常，或许今晚就能醒过来了。”
赫连铁雄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兀术的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了些。苏晚夜站起身，走到帐帘边，掀开一角望向外面——金帐城的雪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洁白的雪地上，泛着温暖的光。
她知道，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但此刻，这短暂的平静，已足够让他们积蓄力量，迎接即将到来的、与深渊势力的最终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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