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平海郡表面波澜不惊,暗地里却因镇远侯府那夜之后的消息而暗流涌动。
陆然婉拒了萧破军留他在侯府别院静修的提议,依旧回到了回春堂。他深知,自己的根在民间,在这人来人往的药堂之中。侯府的尊崇固然诱人,但远离了这烟火人间,他的“浩然气”便如无源之火,终将黯淡。
然而,他这身青衫,已非昔日无人问津。先是郡守府派人送来一份不轻不重的谢仪,言辞客气,感谢他对郡城安定(意指解决冥气隐患)的贡献。接着,几家曾对回春堂不甚在意的本地豪商,也纷纷遣人送来拜帖,言辞恳切,或邀饮宴,或请诊病。
沈掌柜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阵仗,既惊且喜,处理起来却更加小心翼翼,一切皆以陆然的意愿为准。“陆先生,您看这杨家的帖子……还有这李员外家的……”
陆然只略扫一眼,便将大多数华而不实的请柬置于一旁。“掌柜的,一切如常即可。若有真正急需救治的贫苦病患,我义不容辞。至于这些应酬,”他微微摇头,“便说我潜心医道,无暇他顾吧。”
他依旧坐诊,但求诊者中,多了些身份不凡却又刻意低调之人。有体内存有暗伤的退役老卒,有修行出了岔子导致真元郁结的低阶修士,甚至还有一位家中女眷得了怪病、连郡城名医都束手无策的富商,辗转求到他的面前。
陆然皆一视同仁。对于那老卒,他以浩然气疏通其淤塞多年的经脉,辅以普通草药,令其沉疴得缓,老卒虎目含泪,几乎要跪地叩谢。对于那修行出岔的修士,他并未直接灌输力量,而是以金针引导,点出其行功路线的谬误,令其自行调息,修士醒来后,对着陆然所在厢房方向深深一拜。至于那富商女眷的“怪病”,实则是被一件新得的、蕴含阴煞之气的古玉所染,陆然只稍作驱散,便令其康复,富商感激涕零,奉上重金,却被陆然只取了诊金之数,余者令其捐作善款。
他不多言,不居功,但那一手玄妙医术与迥异于寻常修士的平和气度,却通过这些人的口耳相传,悄然在平海郡的中上层圈子里流传开来。“回春堂那位陆先生”的名头,不再仅仅与“善治奇症”相连,更蒙上了一层“手段莫测”、“背景深厚”的神秘色彩。
这一日午后,陆然刚送走一位病人,正欲休息片刻,学徒引着两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位身着青色官袍、面容精干的中年文士,其后跟着一个捧着礼盒的随从。
“陆先生,在下郡守府主簿,赵文渊。”中年文士拱手行礼,态度不卑不亢,却带着官家人特有的审慎。
“赵主簿。”陆然还礼,心中微动,郡守府的人去而复返,必有要事。
“冒昧打扰先生清修。”赵文渊开门见山,“实乃有一疑难,郡守大人思来想去,恐非先生不能解。”他示意随从将礼盒放在一旁,“此非酬劳,乃是一份……‘病例’。”
随从打开礼盒,里面并非金银,而是一摞厚厚的卷宗。
赵文渊取出一份,递给陆然:“先生请看,这是近三个月来,平海郡下辖各县报上的‘离魂症’卷录。患者皆于夜间莫名昏厥,醒来后神思恍惚,记忆缺损,体内精气亦有亏损,状若失魂。各地医师皆束手无策,此前皆作寻常怪病处理。但自城西别院之事后,崔大人命人重新核查,发现此类病例,多集中于几处……地脉节点附近的多镇。”
陆然接过卷宗,迅速翻阅。上面记载的症状大同小异,但都与冥气侵蚀生灵后的表征有几分相似,只是程度极轻,若非有心关联,极易忽略。他的目光落在病例分布图上,那几个被标记的多镇,隐隐与平海郡地脉的几处细小支脉走向重合。
“崔大人怀疑,此非天灾,而是人祸。”赵文渊压低了声音,“有人,在通过某种方式,缓慢而隐蔽地……汲取这些偏远之地居民的生机魂力!其目的不明,但其手法,与那冥气侵蚀之势,隐隐呼应。”
陆然放下卷宗,面色凝重。城西别院的冥气爆发是明火执仗,而这些散布在多镇的“离魂症”,则是悄无声息的渗透。一明一暗,对方所图绝非小事。
“崔大人希望先生能做些什么?”陆然问道。
“先生身负克制冥气之力,又精擅医道,于民间声望日隆。”赵文渊道,“大人希望先生能借行医之名,暗中查访这些多镇,确认是否同为冥气作祟,并尽可能找出其源头或规律。官府明面上会加紧巡查,但恐打草惊蛇,此类暗中查访,先生是最佳人选。”
陆然沉吟片刻。此事关乎众多平民安危,与他践行“人间道”的初衷完全一致,他无法拒绝。
“此事,陆某义不容辞。”
赵主簿离去后,陆然站在窗边,望着楼下熙攘的街道。阳光正好,市井喧嚣,一派繁华。然而在这繁华之下,无形的阴影正在蔓延。
萧破军体内的冥气种子、杨家诡异的资金转移、玄阴教潜伏的“玄云道长”、以及如今这遍布多镇的“离魂症”……无数的线索,最终都指向那阴冷死寂的冥气。
对方不再仅仅是在黑暗中窥伺,而是已经张开了蛛网,开始蚕食这片土地的生机。
他,以及他所守护的这片人间烟火,已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是时候,主动踏入这暗潮之中了。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凡尘证道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