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远侯府,听竹轩。
此地是侯府内最为幽静、灵气也最为充裕的别院之一,此刻却被一层凝重的气氛笼罩。轩外有精锐影卫层层把守,轩内,苏晚晴平躺在铺着柔软锦缎的榻上,面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几不可闻,仿佛一尊易碎的玉瓷娃娃。
陆然坐在榻边,指尖搭在苏晚晴的腕脉上,眉头紧锁,脸色同样不好看。他强行压下自己识海中因那“冥神凝视”而残留的阵阵刺痛与冰寒,将精纯平和的浩然气小心翼翼地渡入苏晚晴体内,仔细探查着她的伤势。
越是探查,他的心越是往下沉。
苏晚晴的伤势,远比看上去更加严重。那冥煞使者的“冥神凝视”,蕴含着最为精纯本源的死寂法则之力,不仅重创了她的经脉与脏腑,更可怕的是,这股力量如同附骨之疽,盘踞于她的丹田气海深处,正不断侵蚀着她玉京山道法的根基——那一轮由月华之力凝聚的、象征着其大道前路的“明月道基”!
道基受损!这对于任何修士而言,都是足以致命、甚至断送道途的重创!
萧破军站在一旁,看着陆然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沉声问道:“陆先生,苏仙子情况如何?”
陆然缓缓收回手,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与压抑的怒火:“经脉脏腑之伤,可用丹药与真元慢慢调理。但……那道侵入她道基的死寂冥气,极其麻烦。它正在不断污染、瓦解苏小姐的明月道基,若不能尽快驱除,轻则修为尽废,重则……性命难保。”
萧破军倒吸一口凉气,拳头骤然握紧,骨节发出噼啪声响:“好阴毒的手段!”他看向陆然,“先生可有办法?”
陆然沉吟片刻,道:“我的浩然气至阳至刚,本是此等死寂之力的克星。但苏小姐的道基如今极为脆弱,若以浩然气强行冲击驱散,恐两股力量在其体内激烈冲突,未驱散冥气,反而先毁了她的道基。需寻一至阴至寒、却又蕴含无限生机之物,或是一门温和玄妙、能于细微处剥离异种能量的秘法,方能在不伤其根本的前提下,徐徐图之。”
至阴至寒却又蕴含生机?温和玄妙的剥离秘法?这两样,无一不是世间难寻的奇物或失传的神通。
“本侯立刻传令,动用一切力量,搜寻先生所需之物与秘法线索!”萧破军毫不犹豫地说道,随即转身对影卫首领低声吩咐了几句,后者领命,匆匆而去。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在门外禀报:“侯爷,郡守崔大人与内务司魏管事到访,已至前厅,言有要事相商。”
萧破军与陆然对视一眼,眼中皆闪过一丝冷意。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请他们去书房等候,本侯稍后便到。”萧破军吩咐道,随即看向陆然,“先生,你……”
“我同去。”陆然站起身,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然恢复了沉静与锐利,“有些事,总要当面说清楚。”他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苏晚晴,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与坚定。
侯府书房。
崔琰与魏管事已然在座。崔琰面色凝重,带着忧色。而魏管事则依旧是那副阴柔从容的模样,慢条斯理地品着茶,仿佛昨夜城东的惨案与他毫无关系。
见萧破军与陆然进来,崔琰立刻起身:“侯爷,陆先生,苏仙子伤势如何?”
“道基受损,情况不容乐观。”萧破军语气沉重,目光却如刀锋般扫向魏管事。
魏管事放下茶盏,尖细的声音响起:“听闻昨夜城东甜水巷有邪祟作乱,酿成惨案,苏仙子更是为除魔卫道而身受重伤,实在令人扼腕。不知侯爷与陆先生,可曾查明那邪祟来历?也好让郡守府与内务司,协同缉拿,以安民心啊。”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反而一副要主持公道的样子。
萧破军冷哼一声:“那邪祟自称‘冥煞使者’,乃玄阴教以秘法接引而来的冥土魔物!其实力强横,手段诡异,若非陆先生与苏仙子拼死相搏,恐怕后果不堪设想!魏管事,内务司监察天下,对玄阴教如此猖獗,甚至能接引冥土魔物之事,难道就毫无察觉吗?”
他这话已是带着明显的质问意味。
魏管事脸上那虚假的笑容淡了下去,声音也冷了几分:“侯爷此言差矣。内务司职责所在,自有考量。玄阴教余孽潜伏极深,行事诡秘,岂是轻易能够根除?至于接引冥土魔物……此等骇人听闻之事,可有确凿证据?莫非仅凭那魔物一面之词,便要定论?”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陆然,带着一丝审视:“倒是陆先生,身负克制冥气的奇异功法,又似乎对那魔物颇为了解。却不知,先生与那玄阴教,又有何渊源?为何那魔物,偏偏对先生‘青睐有加’?”
此言一出,书房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这魏管事,不仅矢口否认内务司的失察之责,反而倒打一耙,将脏水泼向了陆然!其用心之险恶,昭然若揭!
崔琰脸色微变,想要开口缓和,却一时不知该如何措辞。
萧破军勃然大怒,周身煞气涌动:“魏明!你此言何意?!”
陆然却抬手,阻止了即将爆发的萧破军。他迎着魏管事那阴冷审视的目光,神色平静无波,只是淡淡地反问了一句:
“魏管事对那冥煞使者的手段特性,似乎并不惊讶。莫非……管事此前,便已知晓此等魔物的存在?甚至……知晓其弱点?”
他这话问得轻描淡写,却如同一把无形的匕首,直刺要害!
魏管事眼神骤然一缩,握着座椅扶手的手指微微收紧,脸上那从容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裂纹。他死死盯着陆然,似乎想从对方脸上看出些什么。
陆然毫不避让地与他对视,眼神清澈而深邃,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
书房内,暗流汹涌,一场没有刀光剑影的交锋,正在无声地进行。
最终,魏管事率先移开了目光,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陆先生果然伶牙俐齿。既然侯爷与先生暂无确凿证据,那咱家也就不便久留了。崔大人,彻查甜水巷惨案、安抚民心之事,便交由郡守府了。咱家……拭目以待。”
说罢,他站起身,拂袖而去,背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
崔琰看着魏管事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面色冰冷的萧破军和沉静的陆然,长长叹了口气:“多事之秋啊……”
陆然没有言语,只是默默从怀中取出了那枚从枯井密室获得的“冥”字令牌,放在了书桌上。
黑色的令牌,在灯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那狰狞的鬼首与古朴的“冥”字,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风暴,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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