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退去,天光微熹,却未能驱散笼罩在玄天宗主峰殿宇间的凝重。
执法堂偏殿,气氛肃杀。李魁和几名跟班已经苏醒,但个个面色惨白,眼神涣散,身体还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噬仙魔魂带来的恐惧已深深烙印进他们的神魂深处,即便魔魂已灭,那濒临毁灭的惊悸依旧如影随形。
执法长老邢铁山端坐上位,面容冷硬如铁石,周身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目光如刀,刮过底下跪着的几人。
“说!昨夜为何擅闯祖祠禁地?!”声音不大,却带着金石交击般的冷冽,震得李魁几人神魂又是一颤。
李魁一个激灵,几乎是哭喊着辩解:“邢长老明鉴!弟子……弟子只是一时糊涂,想去祖祠外围……瞻仰一下祖师风采,绝无冒犯之意啊!是那林轩!对,是林轩!他故意激怒弟子,弟子才……”
“激怒你?”邢铁山打断他,眼神锐利,“如何激怒?据本座所知,林轩平日沉默寡言,从不与人争执。”
“他……他用眼神!对,他那眼神,看不起弟子!”李魁语无伦次,试图将祸水引向林轩,“而且,弟子撞进祖祠,打翻长明灯,全是意外!是地上有青苔,滑倒了!”
“意外?”邢铁山冷哼一声,“那魔物如何解释?你们昏迷前,可曾看清是何人,或者何物,解决了那魔物?”
提到魔物,李魁脸上瞬间失去血色,恐惧再次攫住了他。他拼命摇头:“黑……全是黑气!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到……听到一声巨响,然后……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旁边的跟班也忙不迭地点头,他们的记忆确实只停留在魔魂现世,恐怖降临的那一刻,后续的一切,包括林轩出手,对他们而言是一片空白。
“林轩呢?他当时在做什么?”
“他?他刚进来!肯定是被魔气吓傻了!对,他肯定也吓晕了!”李魁笃定道,他根本无法将那个废物师弟与解决魔物的存在联系起来。
邢铁山眉头紧锁。李魁等人的供词颠三倒四,漏洞百出,将责任推给林轩的说辞更是牵强。但他们神魂受创做不得假,对魔物的恐惧也非伪装。最关键的是,他们一致否认见过林轩出手,也否认见过任何明显的剑气或祖师显圣的异象。
这反而让事情更加扑朔迷离。
难道真是祖师残留的意志在关键时刻显化,瞬间抹杀了魔物,以至于连近在咫尺的李魁等人都未能察觉?而林轩,仅仅是运气好,在魔物被灭后才进入,侥幸捡回一条命?
这个解释,似乎是最合理的。但也仅仅是“似乎”。
“带下去,严加看管,没有命令,不得与任何人接触!”邢铁山挥挥手,执法弟子立刻将瘫软的李魁等人拖了下去。
他起身,走向主殿。宗主云鹤真人与几位核心长老早已等候在此。
听完邢铁山的汇报,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如此说来,李魁等人并未见到林轩有何异常举动?”一位长老捋着胡须,沉吟道,“看来,祖师显圣之说,可能性更大。”
“未必。”云鹤真人缓缓摇头,他目光深邃,望向殿外云海,“若真是祖师显圣,其剑意浩然,纵是一闪而逝,也当有痕迹留存。可我与几位长老仔细探查过祖祠内外,除却那彻底湮灭的魔气残余,并未感知到任何属于我玄天宗传承的纯正剑意。”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反而……有一种极淡,却至高至纯,仿佛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剑道意韵,残留了一缕。若非我等修为已至化神,对天地气机感应敏锐,几乎无法察觉。”
此言一出,几位长老皆是色变。
“凌驾于我宗剑道之上的意韵?”邢铁山瞳孔一缩,“宗主的意思是……”
“我什么意思都没有。”云鹤真人打断他,眼神锐利地扫过众人,“此事关乎重大,在未有确凿证据前,不可妄下论断,更不可外传!对林轩,暗中观察即可,若无实证,绝不可轻举妄动!”
他深吸一口气:“当务之急,是修复祖祠禁制,查明长明灯熄灭可能带来的后续影响,以及……那柄古剑,究竟是何来历!”
“是!”众长老齐声应道,神色都无比凝重。
宗门高层的决议暂时被压下,但祖祠之变的余波,却不可避免地在外门弟子中扩散开来。
尽管消息被严密封锁,但李魁几人被执法堂带走,祖祠暂时封闭,以及那夜隐约感受到的恐怖波动,都成了弟子们私下热议的话题。
“听说了吗?李魁师兄他们闯大祸了!好像把祖祠的长明灯都给打翻了!”
“何止!据说放出了不得了的东西,差点酿成大祸!”
“多亏了祖师爷显灵啊!不然咱们玄天宗就完了!”
“说起来,当时好像还有个人在场……是谁来着?”
“好像是……那个林轩?”
“林轩?那个废物?他在场有什么用?估计是吓尿裤子了吧!哈哈!”
“也是,他能活着出来,估计是祖师爷顺手庇佑了一下。”
流言蜚语中,林轩的名字偶尔被提及,但无一例外,都是作为李魁愚蠢行为的背景板,或者祖师显圣的幸运儿,带着几分嘲弄和轻视。没有人会相信,那个三年炼气一层的废物,能与那等惊天动地的事件有什么直接关联。
林轩对此恍若未闻。
他依旧住在那个简陋的屋子里,每日按时完成分配的杂役,去讲法堂听道,虽然依旧是那副“听不懂”的茫然模样。他的生活轨迹,与过往三年没有任何不同。
只是,在某些无人注意的角落,偶尔会有极其隐晦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那些目光来自执法堂的暗哨,奉命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然而,他们看到的,永远只是那个沉默、平庸、甚至有些呆滞的外门弟子林轩。他打坐时气息微弱杂乱,他劳作时动作迟缓,他听道时眼神空洞。
一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暗流在平静的表象下涌动,却仿佛撞上了一座沉默的冰山,激不起半点浪花。
夜色再次降临。
林轩盘膝坐在自己小屋的床铺上,窗外月华如水。
他体内,那浩瀚如星海的力量早已沉寂,收敛得不露分毫。但他能感觉到,随着古剑封印的暂时解除(虽然魔魂已灭,但真正的核心封禁并未完全破除),某种束缚了他三万年的枷锁,似乎松动了一丝。
虽然仅仅是一丝。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一缕微不可查的星辉一闪而逝,随即湮灭。
“还不到时候……”他低声自语,目光穿透窗棂,望向祖祠的方向,眼神深邃如渊。
玄天宗的暗流,于他而言,不过是池塘边的微风。
他等待的,是真正搅动诸天风云的那一刻。而那一刻,似乎并不遥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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