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关于疫苗的消息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甚至开始出现一些细节。
曲靖从交易市场熟客的闲聊和一些人急于兑换珍贵物资的举动中，拼凑出了更为具体的轮廓。
晚上，他和江秀秀低声交换着信息。
“条件……非常苛刻。”曲靖的声音在昏暗的油灯下显得格外沉重，“青龙基地那边开出的清单，简直像在抽筋剥皮。”
江秀秀屏息听着。
“第一，是资源。”曲靖掰着手指，“不是普通的粮食或者燃料，而是高纯度燃油、稀有金属、完好的精密仪器、大型发电设备，还有……受过训练的技术人员。”
每说一样，江秀秀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这些都是一个基地恢复元气的战略物资和核心人才，交出这些，无异于自断臂膀。
“第二，是人口和地盘。” 曲靖继续道，语气带着一丝讽刺。
“据说，青龙基地要求接收一批健康的、有特定技能的青壮年劳动力，还要朱雀基地割让外围一片已经初步清理过的、资源尚可的区域给他们建立前哨站。”
这几乎是要从根基上削弱朱雀基地。
“第三，是完全的技术透明和后续控制权。” 曲靖的声音压得更低。
“疫苗的核心数据和后续改进，青龙基地要占据主导。甚至……有传言说，他们要求在未来生产的疫苗上，有特殊的标记或控制手段，确保优先供应给他们认可的人。”
这不仅仅是交易，更像是附庸条款。
“基地高层那边，” 曲靖最后说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听说吵得很厉害。主战派觉得这是饮鸩止渴，一旦答应，朱雀基地就名存实亡了。但主和派……或者说，那些更惜命的上层人物，认为有了疫苗就有了未来，哪怕代价再大，总比哪天被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丧尸抓伤等死强，朱凯司令的压力非常大。”
江秀秀沉默了许久。
这些条件，每一条都触目惊心。
这根本不是平等的交换，而是一场趁火打劫。
“那……就算我们基地答应了，疫苗又能有多少？” 她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曲靖摇了摇头，面露苦笑：“少得可怜，第一批据说最多够五百人份，而且效果和副作用都是未知数。就算拿到了，你猜猜，会先给谁用？”
答案不言而喻。
必然是最高管理层、最精锐的武力、最关键的技术人员……以及他们的亲属。
像曲靖这样的维修匠，像元宝这样的普通孩子，排到他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出现奇迹，或者疫苗能迅速实现大规模量产，而这，又恰恰被青龙基地卡着脖子。
希望的门似乎打开了一条缝，但门口却站着索要天价买路钱的强盗，门后通往的也未必是天堂。
“所以，” 江秀秀轻轻吐出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清明。
“这事，离我们太远了，远到……不该为此乱了我们自己的阵脚。”
曲靖点点头：“对。外面为了这事，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风波。我们只管好自己，种好菜，修好东西，看好元宝。别的……听听就好。”
疫苗的条件，如同一声惊雷，让所有人看清了末世之中。
希望也是有价码的，而且昂贵到足以压垮一个挣扎求生的集体。
这消息没有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任何实质改变，反而像一层更浓的阴云，笼罩在基地上空，预示着新一轮的动荡和抉择即将来临。
这天，江秀秀忙活完院子里的活计，没有像往常一样准备午休，而是从床底拖出一个旧木箱。
打开后，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些瓶瓶罐罐和工具，这是她之前在物资还相对容易收集时，为了利用空间里一些富余的油脂和碱，尝试做手工皂剩下的家伙什。后来日子紧张，自己的肥皂又够用，就被收了起来。
现在，看着外面交易市场日渐兴旺，人们除了生存必需品，也开始追求一点点清洁和体面，尤其是核心区住着的人，她心里便有了打算。
空间里的动物油脂还有一些富余，基地配给的劣质肥皂又硬又涩，去污力差，还带着怪味。
若是能做出些品质好一点的肥皂，放在曲靖的铺子里搭着卖，既不显眼，又能多一个合理的进项。
说干就干。
她趁着元宝上学、曲靖看铺的空当，谨慎地取出适量凝固的猪油，又小心翼翼地从空间角落找出一个布袋，里面是她以前收集的干桂花。烧碱是早就处理好的，存在一个陶罐里。
过程她早已熟稔于心。
溶解油脂，缓慢倒入碱液，不停搅拌直到皂液变得黏稠，然后倒入早已准备好的、铺着桂花末的简陋木模子里。
最后将模子放在阴凉通风的角落，等待皂化反应完成。
她做得很有耐心，每次只做一小批，绝不让浓郁的油脂和碱味长时间弥漫在空气中。
几天的功夫，一百块巴掌大小、黄澄澄、里面均匀分布着金色桂花碎屑的肥皂就静静地躺在了模子里，散发出淡淡的、混合着油脂和干桂花特有的沉稳香气。
又等了些时日，皂体彻底硬化成型。她小心地将它们脱模，用粗糙的草纸一块块包好，再用细麻绳捆上。
这天晚上，她把这一百块肥皂交给曲靖。“铺子里搭着卖吧，就说……是以前存的材料，托了熟人的手艺做的，价格别定太高，和官配的差不多就行。”
曲靖拿起一块，凑近闻了闻，点点头：“嗯，这味道倒是清爽。比黑市里那些不知道什么做的香胰子强。” 他明白江秀秀的意思，这不是为了赚大钱，而是让铺子里的货品更正常化，也让他们家偶尔用上好一点的肥皂变得顺理成章。
第二天，这些用草纸包着的桂花肥皂就悄然出现在了维修铺角落的一个小竹筐里。
曲靖没有特意叫卖，只在有熟客来修理东西，或者抱怨官配肥皂难用时，才仿佛不经意地提一句：“家里还有些早先存料做的肥皂，加了点桂花，去味还行，要不要带两块？”
皂体实在，香气清淡自然，去污力明显比官配货强，价格又差不多。
很快，这一百块肥皂就零零散散地卖出去不少。
买的多是些爱干净的妇女，或者手里略有盈余、想稍微改善一下生活品质的居民。
没人深究这肥皂的确切来历，在末世，谁家还没点压箱底的老物件或者特殊门路呢？
这反而成了曲靖铺子货品实在、偶尔能淘到点好东西的佐证。
江秀秀看着渐渐空下去的竹筐，心里盘算着，等这批卖完，过段时间可以再做一批，或许下次可以试试加点薄荷或者艾草。
这点不起眼的小营生，就像院子里那几畦青菜，细水长流，不显山不露水，却实实在在地方便了他人，也贴补了自家，让他们在这紧绷的末世生活里，多了一分进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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