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时光,如同威尔海姆领上空匆匆掠过的候鸟,留下痕迹,又悄然飞逝。我九岁了,身高蹿了一小截,原本略显婴儿肥的脸颊线条变得清晰了些,长期训练让我的体格更加结实,虽然依旧瘦削,但蕴含的力量已非半年前可比。
杉树林间的空地,依旧是我和苏德固定的战场。地面的落叶换了新茬,又被我们反复践踏成泥泞。我身上的训练服早已被汗水和泥土浸染得看不出原色,上面沾着点点暗红色的、已经干涸的血迹——是鼻子被木剑擦破留下的。
苏德依旧像一块生了锈的、沉默的铁,抱臂倚靠在老位置上。但他那双灰色的眼睛,如今在看向我时,少了几分最初的、如同看死物般的漠然,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审视的专注。
今天的对抗刚刚开始。我双手紧握着那柄愈发趁手的沉重木剑,盾牌稳固地护住身前大半要害,呼吸平稳,目光死死锁定着三丈外的灰色身影。半年的捶打,无数次的死亡,已经将一种近乎本能的警惕刻进了我的骨髓。
动了!
苏德的身影依旧快如鬼魅,但不再像最初那样让我完全无法捕捉轨迹。我能看到他从倚靠变为前冲时肌肉的瞬间紧绷,能预判到他最可能发力的角度。在他突进的刹那,我的脚后跟已经下意识地碾入泥土,身体重心微微下沉。
他没有使用花哨的虚招,依旧是那朴实无华、却凝聚着极致速度和力量的一记直刺,木剑尖端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取我的面门!
若是半年前,我恐怕又会陷入那瞬间的僵直。但现在,恐惧感依旧存在,像冰冷的蛇缠绕在心头,但它不再能冻结我的行动。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我的身体几乎是自行做出了反应——盾牌以一个精准的角度猛然上抬格挡,同时身体向右侧滑步,手中的木剑借着身体旋转的力量,顺势横扫向他的肋下!
【砰!咔嚓!】
两声几乎同时响起!一声是我的盾牌成功架开了他的直刺,木质的边缘与他的剑身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另一声更轻微的,是我的木剑剑尖擦过了他及时回收格挡的手臂!虽然没能造成实质伤害,但确确实实,第一次,在正式交锋中,触碰到了他!
一击不中,苏德没有丝毫停顿,如同鬼影般后撤,瞬间又回到了最初的距离,仿佛从未动过。但我能感觉到,他灰色瞳孔中那一闪而逝的……算是认可吗?
我保持着防御姿态,微微喘息,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和高度集中精神后的疲惫。刚才那一瞬间的交锋,电光火石,我的大脑甚至来不及思考,全是身体在无数次失败后形成的条件反射。
苏德没有说话,只是再次动了。这一次,他的攻击更加刁钻,速度更快,如同疾风骤雨。我咬紧牙关,将半年来学到的一切发挥到极致——格挡,闪避,偶尔在极限中寻求那微乎其微的反击机会。身上不断传来被木剑击中的闷响和疼痛,但我没有像最初那样轻易倒下,而是踉跄着,挣扎着,一次又一次地重整旗鼓。
训练结束时,我几乎脱力,用木剑支撑着身体才没有瘫倒。身上又添了多处青紫,嘴角也破裂了,渗着血丝。
苏德斯走到我面前,灰色的眼睛扫过我狼狈却站姿挺拔的身体。
【半年,总算像点样子了。】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平淡。
【知道怕,但能让身体动起来。骨头里的东西还没变,但外面裹了层硬壳。够用了。】
够用了,这是他半年来的最高评价。我知道,这并不意味着我变成了勇士,我骨子里那份对失控和死亡的极度紧张依然存在。但至少,我学会了与之共存,学会了在它的驱使下,让身体爆发出求生的本能,而不是被它吞噬。
我抹去嘴角的血沫,点了点头。
离开训练场时,我注意到空地边缘的杉树下,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莉西娅站在那里,手里似乎捧着什么东西,正望着我。她银色的长发在林间稀疏的光线下泛着微光,十岁生日临近,她的身姿也抽高了些,少了几分孩童的圆润,多了些许少女的雏形。
她看到我注意到她,脸上立刻露出了明媚的笑容,快步走了过来。半年来的朝夕相处,共同研究秘密,以及无数个如同那晚一样分享故事和安睡的夜晚,让我们之间的关系早已超越了最初的老师与学生或是领主之子与伯爵千金,变得异常亲密和……自然。
她跑到我面前,先是担忧地看了看我脸上的伤和浑身的狼狈,随即献宝似的举起手中一个用新鲜杉树枝和不知名蓝色野花编成的、略显粗糙但充满生机的小小花环。
【给你的!苏德教官今天好像特别认真……你没事吧?】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
我看着她手中的花环,又看看她因为奔跑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心里那股因高强度对抗而激荡的暴戾气息,奇异地平复了不少。训练是锈刃的锤炼,而她,就像是锤炼之后,悄然照进冰冷铁砧上的一缕微光。
我接过那个还带着草木清香的花环,随手戴在头上,大小居然正好。
【没事。】
【你怎么来了?】
【母亲来信了,问我想怎么过生日。】
莉西娅跟在我身边,一边走一边说,语气轻快。
【我说想在威尔海姆领过。还有小半个月呢,不急。对了,你上次说的那个核潜艇,我又有新的构想了!】
她开始叽叽喳喳地讲述着她基于我模糊描述和自己理解,构建出的水下航行器的新设计,充满了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我听着她的话,感受着头顶花环传来的微弱草木气息,以及身边人纯粹的活力,慢慢向城堡走去。半年的成长是痛苦的,是缓慢的,是在锈刃下一次次被敲打塑形。但似乎,也并非全是冰冷和绝望。
至少,在这条充满荆棘的道路旁,还有这样一道微光,愿意为我编一个粗糙的花环,愿意分享她那些异想天开的构想。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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