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赏菊宴上风波起，恶意抹黑燃怒火
深秋已至，京中霜华渐浓，靖安侯府的菊园却一派生机盎然。千余种菊花竞相盛放，黄似金盏、白若凝霜、粉如霞帔，层层叠叠的花瓣裹挟着清冽香气，随风漫溢，引得蜂蝶流连。侯府嫡女林妙音素来喜结善缘，便借着这菊盛之时，设下赏菊宴，遍邀京中王公贵族的女眷前来赴宴，赏菊闲谈，联络情谊。
苏瑶作为靖王妃，自然在受邀之列。接到烫金请柬时，她正坐在窗前整理医案，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神色平静无波。春桃捧着请柬，语气带着几分期待：“小姐，这赏菊宴是京中贵女圈的盛会，好多名门闺秀都会去，咱们去看看吧？总待在府里也闷得慌，正好趁机看看京中景致，也让旁人知晓，您虽是替嫁，却也是堂堂靖王妃，无人能轻视。”
苏瑶抬眸看向窗外，院中梧桐叶已落了大半，只剩枯枝疏影，确实萧索了些。她并非喜好热闹之人，可入府以来，始终深居简出，京中贵女多因她替嫁庶女的出身暗自轻视，若一味推辞，反倒显得怯懦，易遭人拿捏。思虑片刻，她轻轻颔首：“也罢，便去一趟吧，权当散心。”
赴宴当日，春桃早早便起身打理，为苏瑶选了一袭月白色暗绣兰草纹的锦裙。裙摆曳地，绣线细密，走动间兰草似随风轻摇，清雅脱俗；头上仅簪一支羊脂玉簪，衬得她眉目清秀，气质温婉却不失风骨，没有半分张扬，却自带一股沉静的气场。
马车缓缓驶离靖王府，一路朝着靖安侯府而去。车窗外，街景缓缓倒退，市井喧嚣入耳，苏瑶掀着车帘一角，静静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心中一片淡然。春桃坐在一旁，反复叮嘱：“小姐，宴上定有不少心思活络之人，咱们少说话多做事，若有人故意刁难，您也别忍气吞声，咱们有王爷撑腰，不必怕他们！”
苏瑶淡淡一笑，安抚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抵达靖安侯府时，府外早已停满了各式马车，仆从们恭敬侍立，引着各位贵女入府。林妙音亲自候在府门口，身着一袭嫣红锦裙，容光焕发，见苏瑶下车，连忙快步上前，笑意盈盈地躬身行礼：“王妃娘娘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快请进，菊园早已备好清茶点心，诸位姐妹都在等着呢。”
“林小姐客气了，叨扰了。”苏瑶微微颔首，语气平和，随她一同朝着菊园走去。
穿过雕梁画栋的回廊，便抵达了菊园。园内早已热闹非凡，数十位贵女身着华服，三三两两聚在花丛旁，或是品鉴菊花品种，或是闲谈家常，笑语晏晏，衣袂翩跹，衬得满园秋菊愈发灵动。
苏瑶的到来，瞬间吸引了全场目光。有好奇打量的，有暗自探究的，也有带着几分轻视与鄙夷的——毕竟她替嫁庶女的身份，在京中贵女圈早已不是秘密，能坐上靖王妃之位，在许多人看来不过是侥幸，心中多有不服。
面对各异的目光，苏瑶神色未变，依旧从容淡定，跟着林妙音走到人群中，礼貌地与各位贵女颔首示意，便主动避开喧嚣，找了个临湖的僻静角落坐下。桌上早已摆好了精致的茶点与清茶，她倒了一杯菊花茶，浅啜一口，清苦回甘的滋味漫过舌尖，目光落在湖中倒映的菊影上，心境愈发沉静。春桃守在她身后，目光警惕地扫过在场众人，生怕有人故意找茬。
不多时，一阵清脆的笑语声传来，几道身影簇拥着一位身着粉裙的女子走进菊园，正是苏瑶的堂姐，苏家嫡女苏清柔。苏清柔生得娇俏，却素来心高气傲，嫉妒苏瑶能嫁入靖王府做王妃，往日里便常在背后散播苏瑶的闲话，编排她的是非，只因忌惮靖王府的权势，才未曾明面上发难。
今日见苏瑶也在，苏清柔眼底闪过一丝阴鸷，随即又换上温婉甜美的笑容，朝着众人款款走去。她先是与相熟的贵女们寒暄打趣，言语间尽显嫡女的娇俏灵动，引得众人频频发笑，而后目光刻意落在苏瑶身上，故作热络地迈步走来。
“妹妹也来了？”苏清柔走到苏瑶桌前，语气亲昵，眼底却藏着算计，“许久不见，妹妹的气色愈发好了，这靖王妃的位置，果然养人。”
苏瑶抬眸看她，知晓她素来不怀好意，不愿与她过多纠缠，便淡淡应了一声：“堂姐客气了。”说罢，便收回目光，继续品茗，不愿再搭话。
可苏清柔本就是带着挑衅而来，怎会轻易罢休？她故意提高了音量，确保周遭的贵女都能听清，语气带着几分似真似假的感慨：“说起来，妹妹能有今日的福气，也算是机缘巧合。当初皇上赐婚，本是许给姐姐我的，偏巧姐姐那时偶感风寒，身体不适，这才让妹妹替嫁入了靖王府。说起来，妹妹今日能做王妃，还得多谢姐姐才是呢。”
这番话看似是追忆过往，实则字字句句都在揭苏瑶的伤疤，刻意强调她替嫁的身份，暗示她的王妃之位名不正言不顺，是捡了她的便宜。
周遭的贵女们闻言，顿时炸开了锅，纷纷侧目看向苏瑶，低声议论起来。
“原来王妃是替嫁的？我先前只听闻她是苏家庶女，竟还有这茬？”
“可不是嘛，本来该是苏清柔小姐做靖王妃的，她这算是捡了个大便宜啊。”
“庶女替嫁，能坐上王妃之位已是万幸，怕是在王府里也不受重视吧？”
“看她这般冷清模样，想来在王府的日子也不好过，毕竟名不正言不顺。”
细碎的议论声像针一样扎在心上，苏瑶握着茶杯的指尖微微收紧，杯沿的凉意透过指尖蔓延，压下心中翻涌的不悦。她知晓苏清柔故意为之，不愿如她所愿当众失态，便依旧保持着平静，淡淡开口：“往事已逝，多说无益，堂姐还是莫要再提了，免得扰了诸位赏菊的兴致。”
“妹妹这是恼了？”苏清柔见她隐忍，心中愈发得意，语气里的恶意愈发明显，“妹妹何必这般小气？姐姐不过是随口一提罢了。倒是妹妹，嫁入王府这么久，听闻王爷对妹妹始终淡淡的，想来是心中终究介意妹妹的出身，未曾真心待妹妹吧？”
这话更是诛心，既贬低了苏瑶的出身，又暗示她在王府不受宠，刻意让她难堪。春桃听得怒火中烧，攥紧了拳头，正要上前反驳，却被苏瑶眼神示意拦下。苏瑶依旧未曾动怒，只是抬眸看向苏清柔，眼神清冷了几分：“我与王爷的事，就不劳堂姐费心了。”
苏清柔见她依旧不肯失态，心中不甘，索性破罐子破摔，抛出早已准备好的重磅消息，声音陡然拔高，传遍了整个菊园：“姐姐也是关心妹妹罢了！毕竟王爷早年征战沙场，落下了隐疾，身体素来不好，妹妹日日守着一个病弱的夫君，怕是心中也颇为委屈吧？虽说做了王妃，可守着个不中用的男人，这日子过得怕是也不尽如人意吧？”
“隐疾”二字一出，菊园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齐刷刷聚焦在苏瑶身上，满是震惊、探究与八卦。顾云逸早年征战受伤，身体偶有不适是真，却从未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隐疾，这不过是苏清柔刻意编造的谣言，目的就是为了抹黑顾云逸，同时羞辱苏瑶，暗示她守着一个“病弱无用”的夫君，即便做了王妃也毫无幸福可言。
更过分的是，此事关乎顾云逸的颜面，乃至靖王府的声誉，向来是府中隐秘，苏清柔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众散播，用心之恶毒，令人发指。
苏瑶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顿，眼底的清冷瞬间被怒火取代，周身的沉静气场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凛冽的寒意。她缓缓放下茶杯，站起身来，身形虽显单薄，却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气势，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苏清柔，语气冰冷刺骨：“苏清柔，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苏清柔被她眼中的寒意震慑了一瞬，随即又强装镇定，梗着脖子说道：“妹妹何必这般动怒？姐姐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难道我说错了？王爷有隐疾之事，京中不少人都有所耳闻，又不是我凭空捏造的。倒是妹妹，这般激动，莫不是被我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了？”
“随口说说？”苏瑶冷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王爷的身体状况，是靖王府的私事，岂容你在此当众造谣生事？你故意提及我替嫁的过往，揭我伤疤，又编造谣言抹黑王爷，挑拨我与王爷的关系，让我在众人面前难堪，你安的什么心？”
“我没有造谣！”苏清柔矢口否认，试图混淆视听，“我只是听闻罢了，再说了，就算是真的，也是事实，妹妹何必这般小题大做？倒是妹妹，身为靖王妃，却当众对姐姐恶语相向，未免太过泼辣，有失王妃的体面！”
“体面？”苏瑶上前一步，目光死死锁定苏清柔，字字铿锵，“真正失了体面的是你！你身为苏家嫡女，不思端庄自持，反倒在此当众散播谣言，恶意抹黑他人，心思歹毒，品行不端，还有脸谈体面二字？今日你必须给我，给王爷，给靖王府一个交代！”
两人的争执彻底打破了菊园的宁静，所有贵女都围了过来，站在一旁观望，议论声此起彼伏，场面愈发混乱。林妙音见状，连忙上前打圆场，一边拉着苏瑶，一边劝着苏清柔：“王妃娘娘，苏小姐，有话好好说，莫要伤了和气。今日是赏菊宴，这般争执实在不妥，传出去也不好听，不如各退一步，此事就此作罢？”
苏清柔见林妙音出面劝解，顺势卖了个人情，故作委屈地说道：“林小姐说得是，姐姐也不愿与妹妹争执，只是妹妹太过激动，误会了姐姐的好意罢了。”
“好意？”苏瑶挣脱林妙音的手，语气坚定，“她这般恶毒的心思，算哪门子好意？今日之事，绝非一句误会便能了结，她必须当众澄清谣言，向我和王爷道歉！”
苏清柔自然不肯道歉，梗着脖子与苏瑶对峙：“我无错可认，为何要道歉？妹妹若是执意纠缠，便是蛮不讲理！”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场面愈发混乱之际，一道冷沉威严的声音突然从菊园入口传来，瞬间压过了所有的议论与争执：“何事这般喧哗？成何体统！”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顾云逸身着一袭玄色锦袍，腰束玉带，身姿挺拔如松，周身散发着凛冽的威严，在秦风的陪同下，缓步走进菊园。他本是处理完公务，路过靖安侯府，听闻苏瑶在此赴宴，便想来接她回府，却未料刚进菊园，便看到这般混乱的场面，还隐约听到众人议论他的“隐疾”，脸色瞬间沉如寒潭。
苏清柔见顾云逸前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换上委屈巴巴的模样，快步上前，对着顾云逸躬身行礼，声音哽咽：“王爷万安！臣女参见王爷！臣女方才只是与妹妹闲谈，随口提及王爷的身体，关心妹妹的处境，妹妹却误以为臣女故意抹黑她，对臣女恶语相向，还逼着臣女道歉，臣女实在冤枉啊！”
她刻意颠倒黑白，将自己塑造成受委屈的一方，把所有过错都推到苏瑶身上。
顾云逸的目光掠过梨花带雨的苏清柔，落在神色冰冷、周身带怒的苏瑶身上，再结合周遭贵女们探究的目光与隐约传来的议论，心中瞬间生出误会——他以为是苏瑶在宴上与人起争执，还口无遮拦将他的私事宣扬出去，引得众人围观议论，丢尽了靖王府的颜面。
一股怒火瞬间涌上心头，顾云逸眉头紧紧蹙起，眼神凌厉地看向苏瑶，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与斥责：“苏瑶！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此处当众与人争执不休，还将本王的私事随意散播，引得众人议论纷纷，全然不顾及王妃的体面，不顾及靖王府的声誉！你可知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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