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囚心之锁与血色契约
“别不理我……求你……”
顾云逸的声音，破碎得如同被碾过的琉璃，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丝。他跪在地上，像一头濒死的困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紧握着苏瑶的手，仿佛那是他唯一能与这个世界连接的锚点。
苏瑶的心，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
她看着他，看着他那张因剧痛和悔恨而毫无血色的脸，看着他那只以诡异角度扭曲、鲜血淋漓的手，看着他赤红眼眶里那毫不掩饰的绝望与哀求。
这个男人，疯了。
他用自己的手，为她上演了一出最惨烈的忏悔。那一记砸向桌角的闷响，不是在惩罚自己，而是在用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试图敲开她那颗被冰封的心。
苏瑶的理智在尖叫，让她推开他，让他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她应该冷眼旁观，应该转身离开，让他也尝一尝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彻骨的寒冷。
可是，她的手，却不听使唤。
那只被他紧紧握住的手，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滚烫的生命力，感受到他因为剧痛而引发的剧烈颤抖。她的心，也跟着那颤抖的频率，一阵阵地抽痛。
“你疯了……”她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放手！”
她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他的力气大得惊人，那是一种源于绝望的、不计后果的蛮力。
“不放！”顾云逸的回答，简单而固执，“除非你原谅我……不，就算你不原谅我，也绝不放！”
苏瑶气结，又急又怒。她看着他那只还在不断渗血的手，再这样下去，这只手真的会废掉！
“顾云逸！你看看你的手！你想残废吗？！”她低吼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恐慌。
“废了就废了！”他看着她，眼神却异常的明亮，那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如果用这只手，能换你心里不那么堵，能换你肯再看我一眼，废了又何妨！苏瑶，比起这只手，我更怕失去你！我怕你那双眼睛，再也没有了光！我怕你这颗心，再也不会为我跳动！”
他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苏瑶的心上，将她所有的理智和防备，砸得粉碎。
她看着他，看着这个在她面前卸下所有骄傲、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暴露无遗的男人，那颗冰封的心，终于彻底地、无可救药地，融化了。
她不再挣扎，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然后，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顾云逸，你听着。”
她的声音，依旧冰冷，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今天这一巴掌，我记下了。你砸的这只手，我也记下了。这就像一道裂痕，刻在了我们之间，永远都不会消失。”
顾云逸的心，猛地一沉，眼中刚刚燃起的光，瞬间黯淡了下去。
苏瑶看着他脸上那抹绝望的神色，心中一软，继续说道：“但是……”
她顿了顿，这个“但是”，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顾云逸整个灰暗的世界。
“但是，我可以……试着去修复它。”
她看着他，眼神无比认真：“我给你一次机会，也给我自己一次机会。但是顾云逸，我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如果再有下次，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我会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让你这辈子，再也找不到我！”
“好……好……”他激动得语无伦次，只能重复着这一个字，眼中的泪水，终于再也无法抑制，夺眶而出。那不是悲伤的泪，而是劫后余生、失而复得的狂喜之泪。
“别哭了！”苏瑶看着他流泪的样子，心中一阵烦躁，却又忍不住心疼。她抽回自己的手，没好气地说道，“还嫌不够丢人吗？还不快起来去叫大夫！你想让这只手真的废掉吗？”
她的语气，依旧带着命令的口吻，但那份尖锐的棱角，却早已被磨平，只剩下一种别扭的关心。
顾云逸看着她，看着她那副口是心非、明明心疼得要死却还要故作凶狠的模样，终于，破涕为笑。
他笑得像个傻子，尽管脸上的肌肉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却依旧笑得灿烂无比。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因为跪得太久，加上失血过多，身体一软，再次跌坐了回去。
“别动！”苏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身，朝门外喊道：“来人！快去叫大夫！王爷的手……需要立刻处理！”
她的声音，清亮而有力，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威严。
门外的秦风和春桃，早已在外面急得团团转。听到王妃终于发话了，两人如蒙大赦，立刻飞奔着去请大夫。
苏瑶转身，走到顾云逸身边，蹲下身，看着他那只血肉模糊的手，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
“蠢死了。”她低声骂道，声音里却带着浓浓的鼻音。
她从自己的袖中，撕下一块干净的里布。作为精通医术的人，她的动作没有丝毫的笨拙，反而精准而利落。然而，那双曾经稳如磐石的手，此刻却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不是因为她紧张，而是因为心疼。
她的指尖在触碰到他伤口边缘的瞬间，猛地一缩。那血肉模糊的景象，那错位的骨骼，对于一个医者来说，本该是冷静处理的对象，可当这伤口属于眼前这个男人时，她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最快的速度、最轻柔的手法，为他进行压迫止血，固定伤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与自己的心魔对抗。她是在救他，也是在救那个被这一巴掌彻底打乱了心神的自己。
顾云逸就那么痴痴地看着她，看着她低垂的眉眼，看着她专注的神情，看着她因为强忍着情绪而微微泛红的眼眶。他知道，她的手在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在乎。
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覆在了她为自己包扎的手上。
“苏瑶。”他轻声叫她。
“干嘛？”她头也不抬，声音因为压抑着情绪而显得有些发闷。
“谢谢你。”他看着她，眼中，是化不开的浓情蜜意，“谢谢你……还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苏瑶的动作一顿，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了一抹红晕。她甩开他的手，嘴硬道：“我只是不想我的夫君，真成了个残废，丢我的人！”
顾云逸笑了，笑得心满意足。
他知道，她嘴上有多硬，心里就有多软。
这道裂痕，或许永远无法完全消失，但它不会再是他们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从今往后，它会成为一道独特的印记，时刻提醒着他们，这份失而复得的感情，有多么的来之不易。
他要用余下的一生，去填补这道裂痕，用他的爱，他的命，去守护这个女人，直到地老天荒。
庭院的月光，透过窗棂，温柔地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仿佛预示着，他们未来的路，虽然依旧会有坎坷，但终将，紧紧地交织在一起，再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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