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军家不住大杂院。
那是离轧钢厂不远的苏式红砖楼,三楼,两室一厅。
普通工人做梦都住不上的房子。
苏瑶一进门,脚下的水磨石地砖锃亮,墙上挂着“山河锦绣”的刺绣画,角落里摆着崭新的红灯牌收音机,正咿咿呀呀唱着京剧。
这日子,过得是真不错。
一个烫着小卷发、穿着碎花围裙的中年妇女从厨房探出头。
她脸上的笑在看到白露时立刻绽开,热情洋溢,等目光扫过苏瑶和路远时,明显收敛了许多。
“哎哟,小露回来啦!”刘桂兰亲热地迎上去。
白露挽住舅妈的胳膊,姿态优雅。
“舅妈,我给您介绍。”
“这位是路远,我常提起的,现在是团长了。”
她停顿了一下,才转向苏瑶,尾音拖得长长的。
“这位是……路团长的,爱人,苏瑶。”
那个“爱人”两个字,咬得极重。
“哦哦,路团长啊!快请进!快请进!”刘桂兰的注意力立刻被路远肩上的两杠一星吸走。
她热情地把路远往沙发上让,至于苏瑶,只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
苏瑶笑容不变,大大方方跟着路远在沙发上坐下。
她挨着路远,手自然地搭在他结实的手臂上。
路远眉头皱了起来。
他不喜欢这种气氛,更不喜欢她们看苏瑶的样子,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打量。
他反手将苏瑶的手握得更紧,身体微微侧过,挡住了刘桂兰和白露投来的视线。
很快,一个戴眼镜、身材微胖、梳着油光大背头的中年男人从里屋走了出来。
王建军。
他满脸公式化的笑容,上来就热情地与路远握手。
“欢迎欢迎!路团长年轻有为啊!”
客套话一套接一套。
客厅里,气氛微妙。
白露和刘桂兰一唱一和,围着路远问东问西,从部队演习问到海岛风光,完全把苏瑶当成了个摆设。
“路远,听说你们上次在南海搞了个大演习?”白露双眼放光,满是崇拜。
苏瑶扬起笑容,抢在路远开口前说话。
“是啊,那次演习可把他累坏了。”
她的声音又甜又软,像在分享夫妻间的私房话。
“在海上漂了好几天,人都黑了一圈。”
苏瑶说着,脸颊浮起两团红晕,声音也压低了些。
“他跟我说,等演习结束,一定要好好抱着我睡三天三夜,把没睡够的觉都补回来。”
“噗——”
王建军一口水直接呛在喉咙里,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刘桂兰和白露的脸也瞬间爆红。
这种话,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不知羞耻!
路远的耳朵也烧了起来。
他没想到苏瑶敢说得这么直白。
但心底深处,一股奇异的骄傲涌了上来。
他知道,苏瑶在替他挡掉白露的纠缠,在向所有人宣布这个男人是她的。
他没反驳,默默拿起桌上的苹果和随身带着的小刀。
刀锋在他手中灵活翻转,一条不断的果皮垂落下来。
白露死死盯着这一幕,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她咬牙,换了个话题。
“嫂子是哪里人?听口音不像北方的。”
“沪市。”苏瑶大方回答,语气里带着大城市姑娘特有的从容。
“沪市?”刘桂兰夸张地叫了一声,眼里的轻蔑更浓。
“哎哟,大地方来的姑娘,怎么想到去海岛那种穷地方随军?”
“那地方多苦啊,连个像样的澡堂子都没有,可真是委屈你了。”
话里话外,都在讽刺苏瑶没眼光,嫁得不好。
苏瑶接过路远切好的苹果,用牙签扎起一块,先送到路远嘴边。
路远张嘴吃了。
这旁若无人的亲密,又狠狠刺了白露一下。
苏瑶这才慢悠悠地回答,脸上是恬静的微笑。
“大妈说得对。”
“不过对我来说,沪市再好,没有路远,那就是个陌生地方。”
“海岛再苦,有路远在,那就是家。”
她顿了顿,笑意更深。
“而且他心疼我,什么都不让我干。洗衣服做饭全包了,连苹果都给我削好。”
“他说我是他好不容易才娶回来的宝贝,不能让我受一丁点委屈。”
她说完,甜蜜地看了路远一眼。
路远被她看得浑身发烫,被媳-妇儿当众维护的自豪感几乎要冲破胸膛。
王建军夫妇和白露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他们精心设下的局,全成了人家夫妻俩秀恩爱的舞台!
午饭时,气氛更加诡异。
一桌四菜一汤,在这个年代堪称豪奢。
路远几乎不说话,全程给苏瑶夹菜、挑鱼刺。
那双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手,此刻对付细小的鱼刺,动作虽有些笨拙,却带着十二万分的耐心。
白露看得眼眶发红,手里的筷子几乎被捏断。
她终于忍不住,看向王建军,语气试探。
“舅舅,听说厂里最近要招个司机?”
“我婆家那边有个弟弟,也是退伍兵,车开得可稳了。您看……”
来了!
苏瑶立刻竖起了耳朵。
王建军放下酒杯,面露难色。
“小露啊,这事……有点难办。想进咱们厂的人太多了,一个萝卜一个坑啊。”
苏瑶抓住时机,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声音提得老高。
“哎呀!王主任,您说的可是那个招工名额的事?”
王建军一愣。
“苏瑶同志也听说了?”
“何止是听说!”苏瑶一拍胸口,语气里满是后怕和委屈。
“为了这个名额,我们今天早上差点连家门都出不了!”
“就因为这个,差点就耽误了来您家做客!”
“哦?”王建军来了兴趣,心里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怎么回事?”
苏瑶长长叹了口气,开始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
“就是我们院里隔壁那家姓秦的,也是轧钢厂的。”
“今天一大早,那个秦大嫂就在院子里又哭又闹,说她儿子要是进不了厂,她就不活了!”
“还嚷嚷着您拿了他们家好处不办事,要跟您拼命!”
她停顿了一下,脸上的担忧更重了。
“甚至还污蔑我们,说我们新来的占了她家房子,是故意断她儿子的前程!”
“什么?!”
“哐当!”
王建军手里的酒杯重重顿在桌上,白酒溅得到处都是。
他额角瞬间就渗出了冷汗。
苏瑶装作没看见他的失态,继续“好心”地补充。
“我们看她可怜,就上去劝了几句。”
“谁知道她非说我们不安好心,还说……”
“我们新来的跟她抢房子,就是断她儿子活路!”
“我们家路远脾气急,您是知道的,军人嘛,性子直,当场就火了。”
“说这是地方无赖寻衅滋事,严重影响军属的正常生活!”
她的声音越说越“惊恐”。
“要不是我死死拦着,他当时就要给军区保卫处打电话!”
“说要彻查这种蓄意破坏军民关系的恶劣行为!”
“蓄意破坏军民关系”!
这顶天大的帽子扣下来,王建军的冷汗唰地就流了下来。
这事要是真让部队插手调查,他收秦家东西的事百分百暴露!
到时候别说副主任,工作都得丢!
他看了一眼脸色同样惨白的白露和刘桂兰。
心里已经把秦家那对蠢货骂了千百遍。
“胡闹!简直是胡闹!”
王建军气得嘴唇都在发抖。
苏瑶看着叔侄俩的脸色,心里爽翻了天。
她把秦家的底牌当众掀开,还顺便把路远这尊大佛搬了出来,看他王建军怎么收场。
这个名额,你给谁?
给秦家?等于向无赖低头,坐实了你收好处,还得罪了部队。
给你外甥女的亲戚?秦家那条疯狗能善罢甘休?
“王主任,您也别生气。”
苏瑶看火候差不多了,又开始当起了“和事佬”。
“我看秦家人也是一时糊涂,被逼急了。”
“不过这事影响确实不好,我们院里几十户人都看着呢。”
“路远的意思是,这事关乎军民团结,不能小看。他下午回学院,就要把情况跟领导汇报一下……”
“不然,他作为军人,有责任维护军属合法权益。”
“到时候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
王建军看着眼前这个笑意盈盈的年轻女人,后背窜起寒气。
这哪里是乡下来的土包子?
这分明是个成了精的!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海岛军婚:我靠灵泉把糙汉养猛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