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老油条互相递了个眼色，嘴角撇着，眼神里全是“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的戏谑。
一个年纪最大的，头发稀疏，满脸油光，外号叫“老滑头”的，慢悠悠地掐灭了手里的烟头，吐了口浓痰在地上。
“苏……顾问是吧？”他拖着长腔，阴阳怪气地开口，“您这新官上任三把火，我们都懂。可您也瞧见了，咱们这庙小，妖风大。就这条件，别说做饭了，耗子来了都得含着眼泪走。”
“就是！”另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子跟着起哄，“您是上面派来的大领导，金贵着呢。这油烟地儿，可别脏了您的手。您啊，就在办公室里喝喝茶，看看报纸，这儿的活儿，我们哥几个还能对付。”
这话听着是体贴，实际上就是赤裸裸的架空。
他们压根就没把苏瑶这个年轻女人放在眼里。
苏瑶也不生气，她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
等他们说完了，她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各位师傅说得对，这环境，确实差了点。”
她环顾四周，指了指那黑得发亮的灶台。
“所以，今天下午，咱们不做饭了。就干一件事——大扫除。”
“什么？大扫除？”老滑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苏顾问，您没搞错吧？就我们这几个人，把这厨房收拾利索了，不得累掉半条命？再说了，这灶台上的油垢，都十几年了，跟水泥似的，拿铲子都铲不下来！”
“是啊是啊，干不了，这活儿干不了！”其他人也跟着嚷嚷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胖子，从里屋晃了出来。
他就是三号食堂的“灶头”，也就是厨师长，张大熊。
据说，他是刘建军副部长的远房外甥，典型的关系户。
仗着有后台，平时在食堂里横着走，谁都不敢惹。
他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看都没看苏瑶一眼，直接对老滑头喊：“老李，中午饭做好了没？饿死老子了！”
“熊哥，您醒啦？”老滑头立马换上一副谄媚的嘴脸，“饭早就得了，就等您发话呢。”
张大熊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苏瑶。
他上下打量了苏瑶几眼，那眼神，赤裸裸的，带着一股子不怀好意的油腻。
“哟，哪儿来的小妞儿？长得还挺带劲。新来的服务员？”
这话一出，厨房里响起一阵压抑的哄笑声。
苏瑶的脸色，终于冷了下来。
“我叫苏瑶，是新来的特聘顾问，从今天起，负责三号食堂的全面工作。”
“顾问？”张大熊嗤笑一声，走到苏瑶面前，比她高出一个头，那股子油烟味和汗臭味，熏得人想吐。
“什么狗屁顾问？老子不认识！在这三号食堂，我张大熊就是天！我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现在，老子饿了，赶紧给老子弄饭去！要是伺候得好，以后有你的好果子吃！”
他伸出那只油腻腻的肥手，竟然想去拍苏瑶的脸。
厨房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都等着看好戏。
看这个新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漂亮女人，怎么被熊哥收拾得服服帖帖。
然而，下一秒，发生的事情，让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就在张大熊的手即将碰到苏瑶脸颊的瞬间。
苏瑶动了。
她的动作快如闪电。
只见她手腕一翻，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张折叠好的文件，不偏不倚，正好甩在了张大熊那张油腻的大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
声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张大熊被打懵了，捂着脸，愣在原地。
“你……你敢打我？！”
“打你？我还嫌脏了我的手。”
苏瑶的声音，冷得像冰。
她捡起掉在地上的文件，展开，举到张大熊眼前。
那是一份红头文件。
最上面，是总后勤部鲜红的印章。
下面，是陈岩部长龙飞凤舞的亲笔签名。
文件的内容很简单，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
“兹任命苏瑶同志为‘军区食堂改革试点工作小组’总负责人，全权负责试点食堂的人事、财务及日常管理工作。凡有不服从管理者，可先斩后奏，就地免职，报由总后勤部备案处理。”
先斩后奏！
就地免职！
这八个字，像八把大锤，狠狠地砸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张大熊那双小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份文件，额头上的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他虽然是个混子，但也知道，总后勤部的陈部长，那是什么级别的人物。
那是在战场上杀过人、跺跺脚能让整个军区都震三震的活阎王！
别说他那个副部长舅舅了，就是他舅舅的舅舅来了，在陈部长面前，也得跟孙子似的站着！
“现在，你看清楚我是谁了吗？”苏瑶收起文件，冷冷地看着他。
“苏……苏顾问……”张大-熊的腿肚子开始打颤，声音都变了调。
“很好。”苏瑶点点头，指了指地上那口积满污水的地沟。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拿起那边的拖把和刷子，把这厨房里里外外，给我刷得能照出人影来。刷不干净，今天谁也别想吃饭。”
“第二，”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现在就给总后打个电话，把你调到最西边的边境哨所去。我听说，那边正好缺个放羊的。你去那儿，跟羊作伴，挺合适。”
放羊！
张大-熊一听到这俩字，差点没当场跪下。
那是什么地方？鸟不拉屎，风沙漫天，一年到头见不到个女人。
让他去那儿，比杀了他还难受！
“我刷！我刷！我马上就刷！”
张大熊再也不敢有半点嚣张，连滚带爬地跑到墙角，抄起那把比他还脏的拖把，对着地沟就卖力地刷了起来。
那股子拼命的劲儿，比他平时抢肉吃还足。
厨房里，鸦雀无声。
剩下的那几个老油条，一个个面如土色，噤若寒蝉。
他们看着那个一脸横肉的熊哥，此刻像个孙子一样在那儿刷地沟，再看看那个身材纤细、一脸平静的苏瑶。
他们终于明白，这次来的，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大小姐。
是手握尚方宝剑的活阎王！
“还愣着干什么？”苏瑶的目光，冷冷地扫过他们，“想跟他一起去放羊吗？”
“不不不！我们干！我们马上就干！”
几个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哄而散，抢着去找清洁工具。
一时间，死气沉沉的厨房里，响起了叮叮当当、此起彼伏的忙碌声。
苏瑶抱着胳膊，站在厨房中央，看着这群前一秒还想给她下马威，后一秒就乖得跟绵羊似的老油条，心里没有丝毫的波澜。
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步。
用权力压服他们，只是权宜之计。
要想真正让他们心服口服，还得靠真本事。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离晚饭时间，还有四个小时。
足够了。
“都听好了！”苏瑶提高了声音。
“今天晚饭，我亲自下厨。我要让你们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做饭。”
“也让你们知道，跟着我苏瑶，到底有没有肉吃！”
她这话一出，正在埋头苦干的几个人，动作都是一顿。
那个脸上带着刀疤，一直沉默不语的壮汉，慢慢地抬起了头。
他看着苏瑶，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闪过了一丝期待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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