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板封死的门缝里，突然渗进一缕暗红的光。
赵玥正用酒精棉擦拭工兵铲上的血渍，看到那缕光时手一抖，棉片飘落在地。她盯着门板与木板的缝隙，只见那红光越来越宽，像有支无形的画笔正在墙上晕染，很快就爬满了半面墙。
“红雾……红雾进来了？”她的声音发颤，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撞在堆成小山的压缩饼干箱上，发出“哗啦”的声响。
苏晚刚把最后一根钢管顶在门后，闻言立刻转头。红雾正顺着木板的缝隙往里钻，不是气体的流动，而是像粘稠的液体般缓缓渗透，在空气中凝成细小的颗粒，落在地板上泛着磷火般的微光。她凑近闻了闻，那股铁锈与腥甜混合的气味比之前浓郁了数倍，吸入肺里竟带着轻微的灼痛感。
【系统提示：红雾浓度升至0.6%，生物活性因子可通过空气传播】
面板上的文字突然变红，像在滴血：
【建议：佩戴活性炭口罩，减少皮肤暴露】
苏晚猛地拽过挂在墙上的口罩，自己先戴好，又强迫赵玥把带子勒紧。“别摘下来，哪怕喘不过气也不行。”她的声音透过滤材传出来，带着沉闷的嗡鸣，“这雾里的东西能影响神经，之前张阿姨……可能就是吸多了才变快的。”
赵玥用力点头，手指反复按压口罩的鼻梁条，直到确认没有缝隙。她看着门缝里不断涌进的红雾，突然想起402的李奶奶——那位总是笑眯眯地给她塞糖果的老人，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砰！！！”
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的思绪。整扇防盗门突然向内凹陷，钉死的木板像饼干般碎裂，最下面的钢管被撞得弯曲变形，在地板上拖出刺耳的划痕。苏晚被震得后退两步，消防斧差点脱手，她扶住摇晃的衣柜，才发现门板靠近把手的位置已经破了个拳头大的洞。
一只灰黑色的眼睛正从洞里往外看。
那是住在301的男人，前几天还帮她们搬过桶装水，此刻他的眼球浑浊不堪，眼白处布满蛛网状的血丝，死死地盯着房间里的动静。他的嘴卡在洞外，牙齿疯狂地啃咬着木板边缘，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木屑混着涎水从嘴角滴落。
“还有别人！”赵玥突然指向洞口，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
苏晚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心脏骤然缩紧。洞口外挤着好几张脸，有熟悉的邻居，也有陌生的面孔，全都翻着同样的红眼睛，喉咙里发出整齐划一的嘶吼。他们像被无形的力量捆绑在一起，用身体轮流撞击着门板，破洞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扩大。
“撤进卧室！”苏晚当机立断，拽起赵玥就往卧室冲。体能强化后的速度让她能轻易拖着人奔跑，两人踉跄着冲进卧室时，防盗门“轰隆”一声塌了半边，数只丧尸嘶吼着涌进客厅，黑红色的脚印在地板上踩出杂乱的痕迹。
“快顶门！”苏晚的吼声带着回音。
赵玥反应极快，扑到卧室门后用后背抵住。这扇门是实木的，比防盗门薄了许多，却暂时能挡住丧尸的冲击。苏晚抓起墙角的钢管，一头顶在门把手上，另一头死死卡在衣柜的抽屉里——那是她们昨晚特意准备的第二道防线，衣柜里塞满了沉重的工具书，足够支撑一阵子。
“它们进来了……”赵玥盯着门板上不断蔓延的裂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客厅里传来翻箱倒柜的声响，丧尸的嘶吼近在咫尺，甚至能听到指甲刮擦墙壁的锐响，像有人在用钝刀割玻璃。
苏晚靠在衣柜上喘着气，透过门缝往外看。客厅的红雾已经浓得化不开，几只丧尸正漫无目的地游荡，其中一只穿着碎花裙的身影让她瞳孔骤缩——是李奶奶。
老人的头发散乱地贴在脸上，平日里慈祥的眼睛此刻红得像血，嘴角挂着暗红色的肉块。她的动作有些迟缓，却异常执着地扒着沙发的扶手，似乎在寻找什么。
“李奶奶她……”赵玥也看到了，口罩上方的眼睛瞬间蓄满了泪水。
苏晚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消防斧。她注意到李奶奶的围裙上沾着块蓝色的布料，那是她孙子小宇最喜欢的奥特曼图案。一股不祥的预感顺着脊椎爬上来，让她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就在这时，李奶奶突然转向卧室门口，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她蹒跚着走过来，路过客厅茶几的时候，脚边踢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滚了几圈，停在卧室门的正前方，在红雾中露出半张苍白的小脸。
是小宇。
男孩穿着睡衣，眼睛还圆睁着，胸口有个狰狞的血洞，暗红色的血浸透了蓝色的奥特曼图案。他的手臂保持着向前伸展的姿势，仿佛临死前还在向奶奶求救。
赵玥的呼吸猛地顿住，她死死捂住口罩，却还是发出了压抑的呜咽。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砸在地板上晕开细小的水花。
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李奶奶低下头，看着脚边的孙子，浑浊的红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犹豫。但这犹豫只持续了半秒，她突然俯下身，张开嘴咬向小宇的脖颈，牙齿撕扯皮肉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来，像在嚼一块生肉。
“唔——”赵玥猛地转过身，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肩膀剧烈地颤抖。她不敢再看，却控制不住地想起小宇昨天还在楼下的滑梯旁跟她挥手，喊她“玥玥姐姐”。
苏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她死死盯着门缝里的景象，李奶奶的动作越来越快，围裙上的血渍越来越多，原本蹒跚的脚步变得稳当，甚至能看到她的指甲在快速变长，变成黑灰色的尖爪。
“记录。”苏晚的声音冷得像冰，透过口罩传出来带着金属般的质感，“感染后可能保留部分记忆碎片，会被熟悉的人或环境吸引。但最终……会完全失去人性。”
赵玥没有动，只是捂着脸哭。
“赵玥！”苏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想让小宇白死吗？想让我们也变成那样吗？”
赵玥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慢慢抬起头，口罩被泪水打湿了一大片，贴在脸上难受得厉害。但她的眼神变了，恐惧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冷静。她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笔记本，颤抖着翻过前面的记录，在空白页上写下苏晚刚才的话。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丧尸的嘶吼和撕咬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卧室门外，李奶奶已经吃完了，她抬起头，嘴角滴落的血珠在红雾中划出弧线。她的眼睛比之前更红，动作也更敏捷，像只刚饱餐完的野兽，开始用爪子疯狂地抓挠卧室门板。
“咚、咚、咚。”
抓挠声很快变成了撞击声。李奶奶用身体撞着门板，其他丧尸也被吸引过来，十几只丧尸围着卧室门撞击，实木门板发出痛苦的呻吟，裂缝像蛛网般蔓延，钢管支撑的衣柜开始摇晃，抽屉被震得“哐当”作响。
“撑不了五分钟。”苏晚快速扫视卧室，目光落在窗户上，“我们得从这出去。”
窗户是双层钢化玻璃，外面装着防盗网。苏晚冲过去，用消防斧的斧背猛砸玻璃，“哐哐”的巨响在房间里回荡，玻璃上很快出现蛛网状的裂纹。
“外面是消防通道！”赵玥也爬了起来，帮着苏晚观察窗外的情况，“楼下平台……好像有两只丧尸在徘徊！”
苏晚没有停手，斧背一次次落下，终于在玻璃上砸出个大洞。她伸手撕掉残留的玻璃碎片，冷风吹进来，带着红雾特有的腥甜气。防盗网是老式的钢筋结构，她用消防斧卡在两根钢筋之间，借着体能强化的力气往外掰——钢筋发出“咯吱”的变形声，渐渐露出能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准备跳！”苏晚回头喊道。
卧室门的裂缝已经能塞进一只手，李奶奶的指甲正从缝里伸进来，在空气中胡乱抓挠。门板的晃动越来越剧烈，衣柜的抽屉开始脱落，支撑的钢管发出即将断裂的哀鸣。
赵玥深吸一口气，擦干脸上的泪水，将笔记本塞进怀里，握紧了工兵铲。“我先跳？”她的声音还有点抖，却带着一丝豁出去的勇气。
“我先下去清场，你跟上。”苏晚将消防斧别在腰后，翻身钻出防盗网。钢筋划破了她的手臂，流出的血滴在楼下的平台上，瞬间被红雾染成了暗红色。
她落在平台上的瞬间，两只丧尸立刻嘶吼着扑了过来。苏晚没有犹豫，抽出消防斧迎面劈去，斧刃精准地劈开其中一只的头颅。另一只被她侧身躲过，顺势一脚踹在膝盖上，趁着丧尸倒地的瞬间补上致命一击。
“快！”苏晚冲楼上喊道。
赵玥咬咬牙，也钻出了防盗网。她落在平台上时踉跄了一下，苏晚伸手扶住她。两人刚站稳，就听到卧室门“轰隆”一声塌了，李奶奶的身影出现在窗边，红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们，嘶吼着想要爬出来。
“走！”
苏晚拽着赵玥冲向消防通道，身后传来玻璃破碎的声响。她没有回头，只是握紧了赵玥的手，那只手冰冷而颤抖，却异常坚定地回握住她。
消防通道里弥漫着更浓的红雾，楼梯上布满了黑红色的血迹。苏晚的消防斧一次次挥起落下，赵玥的工兵铲精准地砸向丧尸的膝盖，两人的配合越来越默契，像两台被恐惧和愤怒驱动的机器。
跑过三楼平台时，赵玥突然停下脚步，看向402的方向。那里黑沉沉的，只有红雾在窗口翻滚，像个择人而噬的黑洞。她从怀里掏出笔记本，翻到记录李奶奶的那页，在末尾用力写下：“人性泯灭，是最彻底的死亡。”
苏晚没有催她，只是站在她身边，握紧了染血的消防斧。红雾中传来更多的嘶吼声，从楼梯上方，从楼下，从每一个黑暗的角落。但她们知道，不能停下，哪怕眼前的景象再残酷，哪怕双手沾满再多的血，也必须活下去——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些已经逝去的人。
消防通道的尽头，隐约透出一丝微弱的光，像黎明前的启明星，在血色迷雾中，指引着她们艰难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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