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云苦行一载，为的就是早日迈入太上之境。
佛祖给了他这个机会，却被方石头给碾碎了。
智云愤怒异常。
他没有动用术法，但踹在方石头胸上的一脚却是实实在在的。
方石头从半山腰翻滚而下，速度越来越快。
他只觉得胸口很闷，但在松软的雪中并没有感到其他不适。
直到，滚到了山脚下。
那里有一个雪洞，是他之前在等山鹿的时候特意扒出来蹲守用的。
里面还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
好巧不巧，方石头滚下来的时候就栽进了这个雪窟窿里。
脑袋撞到了那块石头上，当场毙命。
智云见方石头在一声哀嚎后，再也没有了动静，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居高而下，直接跳到了方石头的身边，低头一看，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方石头的脑袋开花了，死不瞑目。
“这……这……”
智云呆愣了半天，最后只能仰天长啸。
一生的功德，被这个意外全部葬送掉了。
无论他在用脚踹方石头的时候有没有动杀心，都改变不了他犯下杀戒的事实。
他动了一走了之的念头，可转念一想，方石头的父母还在等着他们回家。
没有了方石头打猎捕食，他们的父母恐怕挨不过这个冬天。
如果老两口再因此丧命，那他的罪孽就更加深重了。
智云深思之下，打算向他们坦白赎罪。
他扛着方石头的尸体回到方老丈家中时候，他们夫妇已经睡了。
看的出来，他们对方石头跟着智云出去很放心。
这让他更加内疚了。
他就这么跪在院子里，直到天明。
旭日东升。
风还在，雪已停。
方老丈夫妇走出院落，第一眼便看到了横在地上身体早已僵硬的方石头，还有跪在他面前的智云和尚。
方老太晃了晃身体，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就昏倒在了丈夫的怀里。
方老丈抱住老妻的身子，浑身打着颤，好大会都没能动弹。
“我的儿啊……”
终于，方老丈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老泪纵横。
他把老妻平放在地上，快速爬向了方石头的尸体，扑到了他的身上。
“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
你醒醒啊……
你打猎那么久，从来都是谨慎小心，怎么这次就遭遇不测了呢？”
他又哭喊的看向智云，质问道：“大师，你怎么就没有保护好我的石头啊？”
智云被他问的羞愧难当，便把事情的经过毫无隐瞒的说了一遍。
当听到是智云杀死了自己的儿子，他哪还管是不是误杀，当即就目眦俱裂的抓住了智云的袈裟。
“原来是你杀了我的儿子！
你这个恶僧，枉我们如此信任你，还把你当成老神仙，没想到你竟然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牲啊！
你还我儿子命来！”
整个风门村就只有二十几户人家，喊一嗓子都能从村头传到村尾。
他在这里臭骂智云和尚，由于哭喊的声音太大，不但惊醒了方老太，还把周围的邻居也吸引了过来。
方老太在听完丈夫的控诉后也同样加入了战团。
两个人一边哭喊，一边咒骂，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下。
智云和尚讲过事情的始末后，便不再开口，跪在那里任凭方老丈夫妇打骂。
他的头上、脸上，很快就被他们打的青一块紫一块，但他始终一言不发。
旁边的人群越来越多，他们也开始对智云指指点点。
“还是个和尚呢， 原来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啊。”
“小石头那么好的孩子，他也下的去手，这和尚以后肯定会下地狱的。”
“就是就是……这和尚肯定不得好死。”
“……”
有恶毒的诅咒就会有悲悯的同情，还有的人在为石头和智云叹息。
“小石头太可怜了，但这个和尚也不是故意要杀他，大家说话还是留点口德的好。”
“对呀，这个和尚本来是可以一走了之的，可他还是主动回来认罪了，说明他骨子里并不是个坏人。”
“大家还是劝劝石头娘吧，那么大年纪了，这么哭下去会受不了的。”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有人上前打骂，有人上前劝架，方石头家的小院很快被围的水泄不通。
“呦呦！”
“呦呦！”
“呦呦！”
突然传来的三声鹿鸣高亢悠长，顿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咦，这里怎么有只鹿呢？”
“好肥的母鹿啊，肚子里肯定有鹿崽子了吧。”
“你们快看，它的眼睛是红色，难道是快要生了？”
“看样子不像是要生啊，我看八成是生病了吧。”
“……”
母鹿的出现带偏了不少人的节奏。
“这鹿肯定是石头猎回来的，他不在了，也算是给他爹娘留下了个把月的口粮，要不这个寒冬还真不好过啊。”
“你怎么就知道吃啊？你没看这头鹿已经生病了吗？它的肉还能吃吗？”
“是啊是啊……有病的鹿还是不要吃的好。”
“……”
众人对鹿的关心顿时引起了另一部分人的不满。
他们开始指责道：“你们还有心情讨论这些没用的事情，没看到石头娘又哭晕过去了吗？还不快过来帮忙？”
“对对对，大家先帮石头报仇，打死这个恩将仇报的老秃驴。”
又有人反驳道：“你们就不要瞎起哄了，这老和尚看着也像个得道高僧，还是给他留条活路吧。”
“屁的得道高僧！”刚才叫嚣要打死智云的家伙立刻冷哼道：“他都把石头打死了，还得个狗屁的道！
先不说他以前有没有杀过人，现在他杀了石头，他就是恶魔。”
“对，杀一个人和杀十个人没有区别，只要他杀了人，他就应该下地狱。”
轰！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这句话落进了智云的耳中，也撞进了他的心里。
功德已失，此生便再无修得正果的希望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他好怨！
周围谩骂的人群还在争吵，可他再也找不回止水般的心境了。
“呦呦……”
母鹿又在鸣叫了。
它好像是在害怕，也好像是在难受。
智云慢慢的抬起头，穿过人群的缝隙看向母鹿。
他看到了一对血红的眼瞳，那一定是它吃了八卦草的后果。
药效还在。
这一刻，智云的眼睛也被映成了血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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