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暮春，正午的日头也是有些晒了，微风吹过树冠时带起沙沙的响声。
高管家找的人办事利索，不出一个时辰就带着两个嬷嬷回来了，此时正侯在前厅。
那小厮一见秦妤，立刻指向自己身后的两个嬷嬷，道：“殿下，您要的人已经带来了。”
秦妤点头，挥手让那小厮离开，不疾不徐的落座于主位。沈江跟着她的脚步，面无表情的站在她身后，光看样子倒是唬人的很。
于明哲则是盯着那两个嬷嬷，眸色深沉，一言不发的站在旁边。
秦妤刚坐下便有侍女将斟好茶水放在一旁的小案上，茶盏触手温热，浅抿一口，温度正合适。
她并未放下茶盏，而是将其拿在手上，指腹时不时的摩挲着杯口。好一会儿才抬起眼睫，看向那两个嬷嬷。
那两个嬷嬷一个高瘦一个矮胖，站在一起看起来格外的有趣。
“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秦妤悠悠问道。
两个嬷嬷是宫里出来的，秦妤的手段有多残忍她们是听说过的，她们在路上就一直惶恐不安，见到秦妤更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如今秦妤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她们吓破了胆，那个高瘦的嬷嬷胆子能稍微大些，反应也快，听见秦妤发问，连忙拽着另一个嬷嬷跪了下来，道：“回殿下，奴婢姓孙。”
那个矮胖的嬷嬷被对方拉的一趔趄，险些栽倒，反应过来后，神色慌张，就连声音都带着颤抖：“奴婢姓赵。”
秦妤慵懒的靠着椅背，空着的那只手搭在扶手上，略微弯曲的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扶手，发出阵阵沉闷的响声。
秦妤没有表示，两个嬷嬷背后已经布满了冷汗，纵使是和煦的春风吹过，她们也只感觉到了严寒。
“知道本宫为何叫你们来吗？”秦妤继续问。
“知道。”孙嬷嬷强装镇定，自己的声音听着尽可能的平稳。
“既然知道，那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秦妤的声音不重，而且面上还带着笑意，可就算如此依旧将那两个嬷嬷吓的不轻。她们就连起身的时候，双腿都在不停地打颤。
赵嬷嬷已经快被吓傻了，整个人呆滞在那，显然是指望不上了孙嬷嬷看向一直候在旁边的于明哲，注意到他那双阴沉的眼眸，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道：“驸马爷，请吧。”
于明哲步伐沉稳，站定在大厅中央，身子挺的笔直，不卑不亢，漆黑如墨的眼眸透着暗光。
孙嬷嬷和赵嬷嬷相视一眼，心里都有了打算。
她们是宫里的嬷嬷多多少少也知道些关于于明哲的事，他原是礼部尚书家的公子，父亲因贪污入狱，自己也被充入贱籍，要不是被长公主看上了，还不知道待在那个风月场呢…
不过这人也是厉害，不光跟着秦妤进了公主府，还哄得秦妤亲自向皇上请旨，封了他做驸马。
两个嬷嬷虽然害怕，但心里却跟明镜似的，驸马与公主成婚前会有专门的嬷嬷教导礼仪，长公主殿下现在叫她们入府，不过是夫妻间闹了矛盾，想借她们的手给驸马爷一个教训罢了。
她们心里认准了这个理，也不敢太为难于明哲，也就是做做样子，等到他们夫妻俩和好了，万一哪天长公主想起这事还要怪罪她们。
反观于明哲倒是一脸淡然，那两个嬷嬷让他站就站，让走就走，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秦妤缓缓抬眸，只一瞥了一眼，就险些被气笑了，这几个人不过就是再给她装装样子。
“你们当本宫是瞎的不成！”话落，手中的茶盏被扔了出去，‘啪’的一声摔在地上，成了碎片，里面的茶水溅落开来，打湿了几人的衣角。
随着秦妤的怒声，整个屋子里的人除了沈江一下子全跪了下来，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秦妤盯上。
“殿下恕罪，殿下饶命……”那两个嬷嬷一边磕头，一边求饶。
秦妤的视线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目光每停留在一个人身上，那人就会颤抖一分。她冷眼看着这一切，渐渐觉得有些烦躁，直到目光落在仍旧站着，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沈江身上时，才逐渐平静。
“奉茶。”
秦妤下了命令，可跪着的侍女却无一人敢动。如此一来秦妤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正要开口训斥，眼前就多出了一只骨节分明，看着分外有力的手，掌心处托着一盏清茶。
秦妤没接，视线顺着眼前那穷劲有力的手掌上移，沈江的面孔清晰地映入眼帘。
沈江站在她身后，知道她看不见自己，他的视线一直是在秦妤身上的。不过沈江没料到秦妤会突然回首，目光来不及躲闪，偷看被秦妤逮个正着儿。
沈江闭上了眼睛，心中一片悲凉，跟在秦妤身边这么多年，沈江知道秦妤特别不喜欢被人盯着，上一个这样看她的人，坟头草怕是已经有三丈高了，自己今日犯了秦妤的禁忌，怕是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沈江的情绪变化根本瞒不过秦妤的眼睛，秦妤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只觉得有趣，当真是个呆子，这么呆的人究竟是怎么成为暗卫的？
预想中的怒火并没有降临，沈江听到了秦妤的笑声，那声音很小，若非沈江是暗卫，听力远超常人，怕是根本察觉不到。
试探着睁开眼，入眼的是秦妤的笑颜，沈江再一次看呆了。秦妤经常笑，可那笑意多数都是假象，夹杂着魅惑和引诱，很少有像这次一般灵动鲜活。
见他这副模样，秦妤方才觉得烦躁的心情，也渐渐平复，甚至有些愉悦。从他手中接过茶盏，同时还轻轻捏了下他的手掌。
好似触电一般，沈江迅速收回了手，手上还残留着方才的触感，细腻而柔软，想着想着便又红了耳朵，再看秦妤，她已经重新将视线落在了跪在中央的人身上。
轻抿了口茶水，手指不断地摩挲着茶盏，秦妤掩去神色，原本风流多情的桃花眼，此时冷冽而庄重，总是上扬的唇角也落了下来。
“本宫让你们教规矩，你们就是这么教的！”秦妤语气不善。
两个嬷嬷趴在地上，浑身颤抖，根本不敢回话。
“抬起头来，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就是你们教的规矩！”秦妤指着跪在她们旁边的于明哲，质问道。
她们顺着秦妤指着的方向看向于明哲，一时间摸不准秦妤的意思，便都跟鹌鹑一般不敢发出声音。
秦妤气笑了：“赵嬷嬷，你说说看，驸马这跪姿标准吗？”
“回殿下，是、是、标准的……”赵嬷嬷说话磕磕巴巴的，显然被吓得不轻。
不过秦妤却懒得理她，视线落在了孙嬷嬷身上，再次问道：“孙嬷嬷，你说呢？”
孙嬷嬷头上布满了冷汗，秦妤的话根本听不出喜怒，她根本猜不出来秦妤想要的答案是什么，可又不能不回答，只能硬着头皮道：“回殿下，驸马的姿势并无不妥。”
“是吗？”秦妤眸色暗了暗，神情玩味地把玩着手上的茶盏。
就在她们刚要松口气的时候，秦妤抬首，看向沈江，笑道：“你觉得呢？”
两个嬷嬷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等待着沈江的回答。
沈江的视线一直都在秦妤身上，根本就没注意过于明哲，听到秦妤问话，才看向于明哲：“身体不正。”
沈江理所当然的指出了于明哲的错误，仿佛对方根本不是驸马，而是一个在平常不过的人。
在场的人都摸不准秦妤的意思，可他的话却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当着秦妤的面说驸马的不是，就算驸马再不受宠，他也终归是驸马，要知道诋毁驸马无异于是在打公主的脸。这个侍卫怕是活不过明天了。
“好、说的好……”秦妤脸上笑意更甚，一双手掌轻轻的拍着，一时间整个前厅鸦雀无声，只能听到她清脆的掌声。
秦妤缓缓起身，莲步轻移，一举一动间皆是风情。她弯下身，纤纤素手拔出了赵嬷嬷头上的簪子，簪子的尖部探入口中，拨弄着对方的舌头：“既然赵嬷嬷不知道该说什么，本宫看这舌头就别要了。”
无视对方惊恐的面庞，秦妤抽出了簪子，随手扔在地上，沉声道：“来人，割了舌头，扔出去。”
“殿下……殿下饶命……”
秦妤没理她，抬手在孙嬷嬷的肩膀上拍了下，轻声道：“孙嬷嬷，你比她聪明，想来应该明白本宫的意思。”
“明白，奴婢明白……”孙嬷嬷忙不迭点头道。
秦妤轻笑一下，转头看向于明哲：“驸马的规矩是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秦妤毅然转身，袖口甩在于明哲脸上，不疼，但羞辱性极强。
“驸马先好好跪着吧，什么时候本宫满意了，什么时候在起来。”秦妤笑着看了于明哲一眼，紧接着便离开了前厅。秦妤跟本不担心于明哲不听话，毕竟还有一个孙嬷嬷会看着他。
寝殿里的血污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外间也安置了一方软塌，秦妤侧躺在上面，看向一直跟着自己的沈江，淡淡道：“本宫头疼，过来，给本宫按按。”
沈江没说话，单膝跪在一旁，带着茧子的手指轻轻的在她额角处打着圈揉按。
额角上的力道适中，秦妤闭着眼睛假寐。在沈江觉得她快睡着了的时候，秦妤却突然开口道：“你今日表现不错，本宫心情好，说说看，想要什么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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