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看龙舟的女人不同，男人们不是来看龙舟的，是来闲聊的。
因为今年莫魏两家联姻，两家的彩棚便弄到一块了。
挨着莫家彩棚的是季家的彩棚，挨着季家彩棚的是古家的彩棚。
挨着魏家彩棚的是井家的彩棚。
井家彩棚旁是韩家的彩棚。
此时，韩立墨懒洋洋地坐在自家彩棚里头，心不在焉地听着传来的锣鼓声。
他哥韩立白则跟他爹在莫家的彩棚里头说话。
大抵是刚来了一批海货，今个儿的谈话全围着海货转。
这一说便说到划龙舟结束，再是各家的人陆续散去。
等莫家主离开时，人已经散去得差不多了。
他和莫大少上了马车，回了莫府。
两人刚进老太太院子，就听见屋里头一片笑声，莫家主笑着与莫大少说，“沁儿回来了就是不一样，咱家老祖宗这几日乐得牙都蹦出来了。”
“哈哈。”莫大少笑。
两父子进屋了。
莫家主喊，“娘，你今个儿又是乐什么啊？”
莫府老太太又显摆，“老大，今个儿沁儿给我送节礼了。”
莫家主坐下来，笑，“是那长腿的眼镜还是那金色的珍珠啊？”
老太太戴着魏大少爷送的眼镜，手拿着几张图纸再是显摆，“你看——”
“这是沁儿送给我的屋子。”
莫家主接过图纸，笑，“哪儿啊？”
老太太笑，“魏家。”
莫家主没反应过来，“魏家哪个地儿啊？”
老太太又笑，“幼姐儿成亲后住的那儿地儿。”
“沁儿都说了，他啊，让幼姐儿把我当陪嫁也给带过去呢，哈哈。”
老太太这一笑，屋里头的人也笑起来。
莫府二夫人夸，“咱们家的八姑爷真有孝心。老祖宗，你这孙女婿选得可真好。”
“哈哈，好，好啊。”老太太笑。
莫家主也笑，“日后住个几天再回来也是可以的嘛。”
老太太不高兴，“才几天我去住干什么？没几个月啊，我才不回来呢。”
“你们啊，一个个想我，我也不回来，我就跟着我孙女婿住，得空了我再回来看你们啊。”
“哈哈。”屋里头的人又笑起来。
莫家主倒是听出了不对劲的地儿，他没开口。
等人都走了，他才问，“娘，你不会真想跟幼姐儿走吧？”
老太太哼了声，“我住这儿干什么？是让你那媳妇逼疯我还是我逼疯你那媳妇啊？”
“娘，你可别啊，哪有住孙女婿家的。大不了我把这媳妇给休了。”莫家主说。
“别闹了！”老太太骂，“你休了她，你家老大怎么办？难不成咱们家也得闹出朱家何家那种嫡子被废，庶子侄子抢位的事儿？”
老太太叹了口气，“老大，我是认了啊，咱们是投鼠忌器。你家老大那个器已成气候了，不能动啊。”
莫家主气得骂了几句，老太太继续说，“这门亲咱们是娶错了。虽说有你祖母逼压的缘故，可，也是咱们点头的。现在闹成这么个样子，要怪也得怪咱们看走眼了，不能怨旁人。”
莫家主不同意，“那也不能去沁儿那头住啊。”
“不住沁儿那头住哪儿？去你几个弟弟那头住？你更没脸儿！”老太太说，“老大，我都七十了，我也没几年活头了，你让我快活快活几年吧。我还想看我的重孙孙呢。”
莫家主不说话了。
老太太摇头，“事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总有人得退，就让我退吧。”
老太太夸，“沁儿是个孝顺的，我都没开口，他自个儿给说了。有幼姐儿照顾我，我这日子过得舒坦着呢。”
“娘——”莫家主不同意，“咱们把人送走就得了。”
老太太也不同意，“她是你妻子，能送哪儿去？弄不好又得给你惹出一堆事儿，还不如放眼皮底下管着呢。”
莫家主很是烦心，他按着额头，不说话。
老太太继续说，“就这么办吧。幼姐儿十月十七日成亲，我十一月二十七日搬过去。”
“娘——”莫家主喊。
老太太嫌弃，“我这么大岁数了，你就让我快活几年吧。”
出了老太太院子，莫家主不知该往哪儿走，只觉得满府的人就没个可以说话的人。
他回到书房，独坐许久，才回房睡觉。
次日，一大早他便喊人把魏大少爷给找过来。
莫家主在书房等着，等了好一会儿才见魏大少爷和莫大少过来。
莫家主笑，“怎么才来啊？”
莫大少笑，“被老祖宗给拉住了，老祖宗还不想放人呢。”
三人围着一小圆桌坐下。
莫家主也不急着说，他先沏茶，再是与魏大少爷、莫大少一块儿品着茶。
等品完了，他才开口，“沁儿，老祖宗那事儿就拜托你了。”
魏大少爷笑，“岳父，我会照顾好老祖宗。”
莫大少听得心惊起来。
莫家主又说，“你和幼姐儿是十月十七日成亲，老祖宗是十一月二十七日搬进来，就麻烦你了。”
魏大少爷笑，“正好我听人说起有个从京城回来的手艺人特别会做暖阁，我已经派人去请了。岳父，别担心，有我和幼姐儿，会好好照顾老祖宗的。”
莫家主很是安慰，“你有这份心就行了。沁儿，我对不住你啊。”
魏大少爷笑，“岳父，自家人不用讲两家话。”
“对，一家人。”莫家主笑。
等魏大少爷走后，莫家两父子继续待在书房。
莫家主不说话，自顾自地沏茶喝着。
莫大少在一旁不敢说话。
良久，莫家主开口了，“老大，我真是没脸啊，哪家的孙女婿还得养自家媳妇的祖母？偏偏是咱们家，咱们家！”
莫家主一怒起来，把茶杯给砸了。
莫大少不敢吭声。
莫家主又说，“这事儿你们母子赢了。就这么办吧，等老太太搬出去，你那几个叔叔也会从西院搬出去。”
“日后咱们这块地儿就由你们母子管，管成什么样儿，我也不想问。”
“你那几个弟弟在你们叔叔搬出去后也会搬到西院。老大，你好自为之。”
“老太太说莫家得交在你手里头，我同意了。日后这莫家你想怎么管爱怎么管，我也不会多问了。我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心有余力不足。我还是那句话，你自己好自为之。”
莫家主说完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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