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玖玖微微颔首，微阖着眼皮在椅子上躺了一会儿，随后便起身去了楼上书房。
她来到桌案前坐下，揭开香炉，将伽南香点上。淡淡的青烟袅袅升起，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沁人的馨香。
随后，她将桌案上的一方锦盒打开，从中取出一块碧青色的玉符，并伸手抹去上面的封印。
须臾后，白芒闪动，一道紫色丽影从玉符中飘然而出，落在书案前不远处，正是前几日在南郊荒林里遇到的至善之魂颜枫。
“秋姑娘，你召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吗？”颜枫眼中浮出淡淡的不解之意，眼下还未到蓁蓁补魂的最佳时机，这位秋姑娘为何会提前叫她出来？
莫玖玖垂下眼眸，用银勺轻轻拨了拨香炉，而后抬眸看向颜枫，眼神意味深长：“颜姑娘，您对自己的儿子，还有印象吗？”
颜枫浑身一震，缓缓抬起头来：“你，你说什么？”
她从未与旁人说过自己的生平，更别说她的儿子，眼前之人是如何知道的？
莫玖玖笑了笑，对她的惊愕并不意外，却也没有急于详谈，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我说您的儿子，他叫陆辉，对吗？”
深埋心底的名字被人提起，颜枫如遭雷击，瞬间呆滞在了原地。
她这一生最愧疚的两个人，一个是她的女儿陆朗月，另一个便是她的长子陆辉。
陆辉出生时，她的身子不知为何，变得极度孱弱，甚至险些撒手人寰。
为了治好自身的病，她和夫君几乎用尽了所有办法，但最终却仍是徒劳无功。
万般无奈下，他们不得不求助那位自称是上官灵者旧友的女人。
那名灵女在看过她的病症后，说有一种秘法可以根除她身上的顽疾，只是那秘法须得在特殊之地才能施展，而这特殊之地便是漠北。
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她舍下了尚在襁褓之中的陆辉，跟随灵女去了漠北。
原以为很快就能回来，可到了漠北没多久，她却赫然发现，原来这一切全都是灵女精心设计的圈套，目的是为了在不惊动其他术士的情况下，将她悄悄带走。
自那以后，她便开始了被囚禁的生涯，直至半年后被人救出，她才重新获得自由。
可即便重获自由，她仍旧不能回到陆辉身边。为了他的安全着想，她只能忍痛与他骨肉分离。
记得当初离开时，陆辉还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婴儿，一晃几十年过去，他也快迈入不惑之年了。
一时间，颜枫心中感慨万千，她闭了闭眼，努力压下心底的苦涩。
片刻后，她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莫玖玖，声音晦涩无比：“秋姑娘，你怎么知道……他是我儿子的……”
莫玖玖勾了勾嘴角：“这事说来也巧，您之前托我去找蓁蓁的母亲，我已经查到人了，她叫卓文苑，如今和夫君一同住在南郊的木森山庄。”
说到这里，她放下手中的香勺，抬眸看向颜枫，一字一句道：“而她的夫君——就是陆辉！”
这话如同一记闷雷，砸在颜枫心上，震得她久久不能回神。
她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但话临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屋里静得连掉跟针的声音都能听见。
许久过去，就在莫玖玖试图出声打破书房内的沉寂时，颜枫的声音才颤巍巍地响起：“这么说……蓁蓁她，她是我的亲孙女？”
当年一时善心救下的小小孤魂，到头来竟然是她长子的孩子！这世间之事，当真是无巧不成书！
一番感叹后，颜枫目光灼灼地看着莫玖玖，心中激动不已，就连先前的愁闷之情也一扫而空。
莫玖玖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实情告诉了她：“蓁蓁并非卓文苑所生，所以严格来说，她并不是您的亲孙女。”
颜枫闻言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怎么会？”
“卓文苑当年确实怀过孩子，不过那孩子先天不足，刚出生就夭折了。”莫玖玖耸耸肩，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陆辉怕她伤心，于是暗中换了一个健康的孩子，那孩子就是蓁蓁。”
她话声稍顿，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卓文苑对这些一无所知，她和蓁蓁一样，都以为对方是自己的血亲。”
“原来是这样。”颜枫心中恍然，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变得有些迟疑“那蓁蓁的死因……秋姑娘查到了吗？”
莫玖玖闻声一顿，沉默几秒后，才缓缓点头：“查是查到了，不过事情比较复杂，您听我慢慢跟你说吧。”
颜枫一听这话，神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秋姑娘，有什么话你尽管直说，我都听着。”
莫玖玖闻言，轻轻“嗯”了一声，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用尽量平缓的语调将整件事娓娓道来。
可即便如此，得知真相的颜枫依然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她听完之后久久不能回神，似木雕泥塑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看到她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莫玖玖忍不住摇了摇头，同时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知道自己刚才的话造成的冲击太大，颜枫一时半会可能接受不了。可事已至此，他们除了坦然面对，也别无他法。
“陆家对不起那孩子……”颜枫眼神空洞的盯着地板，嘴里喃喃呓语，“是陆家对不起她……”
“颜……不，陆夫人。”莫玖玖适时改变了称呼，“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与其执着于谁对谁错，还不如去坦然面对。”
“另外……”她拉长了声音，看了一眼颜枫，然后接着道，“您和陆辉同为陆家人，陆辉有错不假，但您却对蓁蓁有恩。这一点，谁也不能否认。”
沈奕即为陆辉，而陆辉正是颜枫长子。
四年前，沈奕疏忽大意，导致蓁蓁被贪婪成性的顾家夫妇失手害死，继而弃尸荒野。
当蓁蓁的阴魂被山鬼吞噬殆尽时，颜枫出手救了她，并在之后的时间里对她悉心照顾、百般呵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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