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庆之所以冒着风险做下如此大事,说来也简单,无非是恐惧与贪婪作祟。他本想在大金做个开国功臣,靠着军功享受荣华富贵,哪知道身披官袍才知道,官场如战场,各方势力暗流涌动,他感觉自己如同驶入进了危险的旋涡,稍不小心就得粉身碎骨。
与其提着脑袋给人家做马前卒,还不如就此占了这块化外的风水宝地,天高皇帝远,金钱美女什么都有了,说不定过几年还能混个国王当当,何其快哉!即便事情做不成,水军控制在自己手里,抢够了财物扯帆逃回北方便是,大不了继续做他的水军都统,也没有什么损失。
邹亚娜虽然早知道金国十分强大,也听过往商人说金国已经占了中原半壁江山,几乎将大宋灭国,却无法想象,能够造出神舟这样的大船,出现如江枫这般人物的伟大帝国,怎么会轻易被人打败?但是此刻他只能相信,那大金国的势力确实恐怖,竟然能把手伸到万里之遥的南海,轻而易举的将一国君主控制在手中!
想到占婆长期与大宋保持友好关系,在大金皇帝看来自然与敌国无异,那自己的下场......邹亚娜一时间口干舌燥,脸色惨白,只觉得自己似乎已落入一只庞大怪兽的口中,再也无力挣扎。
郑庆咧嘴一笑,伸手指向议事厅道:“陛下,里面已经备好了香案,册封典礼不宜耽搁,请吧!”
邹亚娜长叹一声,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进去。水城的大门缓缓关闭,将外面的花花世界与身陷重围的占婆王隔绝开来。
“你不是波斯人?”江枫惊讶的问道。“嗯,我是威尼斯人,他们……”
大胡子船长巴尼萨一指忙碌的水手:“有的是叙利亚的基督徒,有的是来自罗马帝国的战俘。我们本来都是被罗姆苏丹进贡给巴格达的白奴”。
两人刚刚已经互相通报了姓名身份。江枫此时才知道,船上的人竟然都是塞尔柱苏丹的奴隶。
“因为我们有航海的经历,被挑出来作为商船的海员。我们被逼签订了合同,只有赚到足够的钱,苏丹才会将自由还给我们。我虽然是船长,但船上有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只听命于队长,平时即负责保护船只,也是监视我们的看守。我们必须为苏丹效劳,直到死在船上或者海里。而假如我们逃走了一个,所有其他水手都会被砍掉脑袋。所以,请不要责怪他们,只有赚到更多的钱,他们才能活着回家。”
江枫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巴尼萨道:“我们在古里把货物卖掉,然后就回巴士拉。请你在古里下船吧,那里或许有回东方的船。”
江枫摇头道:“这里恐怕很难找到回中原的船只,你们能否带我去阿巴斯?我在那里还有一点财产,说不定可以帮到你们,也算是聊表谢意吧。”
巴尼萨皱眉道:“阿巴斯?那里正在打仗啊,你确定要去?”江枫闻言一惊,忙问道:“打仗?怎么会打起仗来了?”
这还得从数月前那一场伽色尼苏丹的行宫政变说起。自从江枫一行离开之后,大辽与伽色尼按照之前的约定,联手出兵打败了东西喀喇汗联军,将东喀喇汗国的国都喀什噶尔都攻了下来。但这次大胜立刻让刚与伽色尼合作过的塞尔柱人感到了威胁。
塞尔柱帝国可是横跨大食、波斯和安纳托利亚的霸主,虽然此时已经衰落不堪,但毕竟不能眼睁睁看着老对手在身边耀武扬威。它立刻展开动员,联合西喀拉汗国和自己的属国罗姆苏丹国,寻了个借口对伽色尼开战。作为临近两国交界处的海港,阿巴斯自然难逃战火,成为第一批被攻击的城市。
巴士拉是大食最大的港口,与天竺各地的贸易颇为频繁,而西南天竺最大的交易港便是古里,两地相距三千里。等巴尼萨将货物卸下,再到阿巴斯,最快也得二十天后了。
江枫想起柏妮娣和一众商栈伙计身陷危局,心中焦急,恨不得插翅飞过去,但这艘船可不是自己说了算,如何能让他们同意赶紧送自己过去?思索片刻,江枫忽然有了主意,一把拉住巴尼萨道:“别去古里了,立刻返航,去阿巴斯,我把你们的货都要了!”
巴尼萨惊讶的看着他,饶是他性情忠厚,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呵呵,别开玩笑了,若是你当时把货物留着,或许咱们可以做一下交易。看你现在的样子,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叫我如何相信?”
江枫一时间哑口无言,一阵摸索,身上只有几颗烟丸和一把大刀,一柄耶律振宝在鹰巢城下送给他的金柄小刀,这刀子虽然是金箔包裹着刀鞘和刀柄,却值不了几个钱。再就是那枚金戒指,这也不是自己的东西,他将那戒指轻轻在手指间摩挲着,叹了口气。
他的动作被巴尼萨看在眼中,巴尼萨好奇的问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江枫简单说了这戒指来历,最后道:“我去阿巴斯一是因为那里有我的几位朋友,二来就是为了完成那位神甫最后的嘱托,去给一位阿德里安堡的公爵布里尼乌斯送一封信件,”
“布里尼乌斯大人!?”巴尼萨的眼睛一下子张大,激动地胡子都颤抖起来:“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这才是上帝真正的旨意!”他双手向天,欣喜若狂的喊道:“主啊,感谢您的恩赐!您用圣艾尔摩之火,指引了我们回家的路!”
江枫看这大胡子指天画地的念念有词,也不知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过了片刻,巴尼萨才终于平静下来,目光炯炯的盯着江枫道:“我可以立刻把你送去阿巴斯,但是也请你答应我一个条件,请那位大人在下一年的赎身名单上加上我们这十几个卑微的名字。”
见江枫有些茫然,巴尼萨解释了一下。原来这位布里尼乌斯公爵,是罗马帝国最负盛名的将军,被尊称为“凯撒”,他不但重视荣誉,而且慷慨仁慈。他最着名的善举就是每年自掏腰包向塞尔柱人赎买白人奴隶,其出价远高于市场价格,苏丹通常都乐于做成这笔买卖。因此,只要能把他们的名字加入明年的赎买名单,这船上的水手们必然能够重获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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