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水是浑的。
不是一般的浑,是那种卷着黄沙、裹着泥土、翻滚着无数细碎泡沫的浊黄。
站在渡船上看,水面上什么也映不出来,只有模糊的倒影在波浪中扭曲变形。
更深处,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底,看不见鱼,只有无尽的、令人心慌的暗黄色。
韩星河立在船头,黑袍被河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一只手按在腰间剑柄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磨损的纹路。
眼睛盯着对岸,那里插着几面黑山军的旗帜,在午后的风里无力地垂着。
旗帜旁搭着牛皮帐篷,帐篷外有士兵走动,甲胄在稀薄的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船夫是个几个老人,脊背佝偻着,一下一下划着桨。
木桨破开水面,泛起一圈圈浑浊的涟漪,很快又被湍急的河水吞没。
桨声单调,吱呀——吱呀——像某种古老的、催命的节拍。
“客官,”船夫忽然开口,声音沙哑。
“对岸那些兵……看着不像善茬。”
韩星河没回头:“我知道。”
“要是……”船夫犹豫了一下。
“要是不对劲,您就喊一声,俺们拼了命也把船划回来。”
韩星河这才侧过脸,看了他们一眼。
他们脸上皱纹深得像刀刻,眼神浑浊,但里面有种固执的光。
他笑了笑,笑容很淡:“不用。该来的,总会来。”
船继续向前。
对岸越来越近,能看清士兵脸上的表情了——警惕,好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帐篷帘子掀开一条缝,有人朝这边张望,又很快缩回去。
韩星河深吸一口气。
河风里带着水腥味,还有泥土被太阳晒过后特有的干涩气息。
这一日,终究是来了。
船身轻轻一震,靠岸了。
船夫用长篙插进河泥,稳住船身。
韩星河没等他搭跳板,纵身一跃,落在湿漉漉的河滩上。
脚下是松软的泥沙,踩下去陷进半寸。
燕山君低吼一声,从船上跳下,落在主人身侧,带起一片水花。
紧接着,十个鬼骑兵被召唤出,他们人和马都笼罩在淡淡的黑气里,马蹄踏在河滩上,几乎没有声音。
韩星河翻身上去燕山君背上,任由它迈开步子,朝营地走去。
鬼骑兵分列两侧,沉默地跟随。
刚到营地边缘,就有士兵上前。
是个年轻的小校,脸上还带着稚气,但手按在刀柄上,动作很稳。
“南越王,”
“麻烦卸去兵器,步行进去。”
韩星河勒住马,低头看他:“你家主子这样吩咐的?”
小校愣了愣,摇头:“不是……但您来见我家王上,这是基本礼仪吧!”
韩星河笑了笑,随即变脸冷声回应:“你还不配要求我下马。”
“让开。”
小校脸色白了白,手按在刀柄上,指节发白。
周围的士兵也围了过来,手都按着武器,空气瞬间绷紧,像拉满的弓弦。
就在这时,帐篷里传来声音:“让他进来吧,无妨。”
是张燕的声音,韩星河听出来了,还是那股子腔调,但多了些说不清的东西。
小校松了口气,退开一步。
韩星河不再看他,催动燕山君继续向前,穿过两排持戟的卫兵,一直走到最大那顶帐篷前。
帐篷是牛皮缝的,颜色发暗,边角有些破损。
帘子垂着,看不清里面。
韩星河没跳到地上,也没开口,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燕山君喷了个响鼻,白色的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雾。
鬼骑兵一字排开,黑气缭绕,像十尊从幽冥里走出来的雕像。
沉默在蔓延。
能听见风吹旗帜的哗啦声,远处黄河的水声,还有士兵们压抑的呼吸声。
时间一点点过去,帐篷里没动静。
终于,张燕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带着明显的试探:“南越王不敢入帐,可是怕我谋害于你?”
韩星河抬起眼,望着帐篷帘子,声音不高,但很清晰,每个字都像石头砸进水里。
“回想起来,二十年前,你我还在此地并肩血战。”
他顿了顿,语速放慢:“没想到啊,如今却是你来要挟于我。”
帐篷里沉默了几息。
帘子动了动,但没掀开。
张燕再开口时,声音软了些:“人各有志,圣子勿怪,还请入帐相见,我准备了美酒好菜,我们叙叙旧也可以。”
韩星河没动,深吸一口气,忽然厉声喝道:“给你十息,滚出来见我!”
声音炸开,像平地惊雷。
周围的士兵齐齐一震,手都按到了刀柄上。
燕山君低吼一声,獠牙露了出来。
鬼骑兵的黑气骤然浓烈,马匹不安地踏着蹄子。
帐篷里没回应。
十息很快过去,帘子依旧垂着。
就在韩星河眼神彻底冷下来的刹那,一声怪笑传来。
那笑声很难形容——尖锐,干涩,像枯树枝在风里摩擦,又像夜枭在坟头啼叫。
“咯咯咯……”笑声持续了几声,停了。
然后是一个苍老的声音:“太平道圣子,好大的架子。”
帐篷帘子掀开了。
走出来的是个穿青色道袍的老者。
袍子很旧,袖口和衣襟都磨得发白,但洗得干净。
老者头发全白,用一根木簪束着,脸上皱纹不多,皮肤甚至有些红润,唯有一双眼睛深得像古井,看人时目光锐利得像针。
韩星河盯着他,看了好几息。
脑子里飞快地转,总觉得这人眼熟,忽然,一个名字跳了出来。
“长青道人?你怎会在此?”
长青道人嘴角微微勾起,形成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圣子怕是忘了,你可是答应过,要找太平经给我的,一晃多年过去,你只顾你的荣华富贵,却忘了答应贫道的事。”
他往前走了两步,停在帐篷门口,目光落在韩星河脸上。
韩星河脸色沉了下来,握缰绳的手紧了紧。
“看来……你已经得到了,否则你也不会在此。”
“指望你又有何用?”长青道人嗤笑,摆了摆手。
“不用废话了,阴阳卷带来了没?一手交书,一手交人。”
“阴阳卷给我,你就可以带着吕布走了,绝不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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