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琼悄悄将萧琮回来的消息告诉了周贵妃。
周贵妃听到之后先是高兴不已，随后却伤感道：“既然平安脱身，何必还要回来？外头天高海阔，他小时候还说要走遍万里山河，何不趁此机会潇洒过完一生。”
积攒许久的悲痛，令她一直在佛经找寻找自己的救赎，这些年已经日渐被无欲无求的佛法给侵蚀——既埋葬了对泰安帝的恨，也埋葬了从前的心气。
却听到对面的少年郎道：“姑母，表哥想回就回。别说是瑞都了，就是整个东瑞，表哥想去哪就去哪，原本这一切都是他的！”
“姑母，以后我们会一步一步拿回原本就属于我们的东西。您被迫失去了凤位，我与表哥会帮你拿回更加荣耀的尊位。”
什么位置能比后位珍贵？
也只有那......那一个位置了。
周贵妃有些怔愣，“你，你是说......琮儿也是这个意思吗？”
萧琮从前从未表达过对那个位置有兴趣。
每每提到宫外的风光皆是欣喜，只道以后及冠之后便四处游历去。
这一年，他受苦了，要不然怎么短短一年就改了志向？
周琼郑重点头，“姑母，我会帮表哥的，您以后莫要为了我们担心。”
他指着满桌案的佛经道：“姑母，深宫寂寥，但除了佛经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可以玩......改日我再进宫的时候，给姑母带些好玩的东西打发时间，抄佛经这事做做样子就好了。”
云苓与他提过的话本子，还有那些个飞行棋等，都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周贵妃忍不住笑了，“你这孩子，还是这般孩子气。”
又问，“可是与你定亲的唐家姑娘说的？”
听她提到云苓，周琼不自觉就绽开了笑容，“是她。云苓会很多东西，也很会讲故事，我娘帮着誊抄了很多她讲过的故事话本，下次找机会送进宫来给姑母打发时间。”
“云......苓，茯苓者，宁心，是个好名字，想来定是唐太医亲自给取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见这位姑娘？”
“嗯，我争取早些成婚。”
周琼回的一本正经，惹得周贵妃忍俊不禁。
见她不再愁眉深锁，周琼松了一口气，再度劝道：“姑母，如今您的软肋皆不在这深宫，且都有自保的能力，还请您莫要为了我们委曲求全，您不是说年轻时候爱骑马吗？若您想要去行宫住一段时间，想来陛下也不会拒绝。”
“好，姑母以后都听你们的，若你们有需要姑母做的，也要告诉我。”
天色不早，晚上还有宫宴，周琼便起身告辞。
他还要依着规矩去给各宫送定亲礼物的娘娘们请安。
周贵妃站在廊下，目送他的背影一点点远去。
“娘娘，世子一来您就有笑容了，只盼着世子爷这次别离开瑞都了，多进宫来陪陪你。”贴身宫女眼中闪着泪花。
周贵妃道，“有没有觉得他高了不少？他长大了，哪还能像小时候似的，说累了就能住在我的暖阁里？孩子大了，就留不住了。”
宫女以为是主子又想起早亡的大皇子，忙挤出一抹笑意道：“也不知道三皇子长高了没，奴婢瞅着尚服局送来的衣服还是以前的尺寸，真真是没有用心，等我改一改，到时候再送到南边去。”
“不用了。没事，他在外头自有当地的官员讨好他，上次写信回来，一个劲得夸自己能干，能挣银子孝敬我和......”
周贵妃的笑容渐渐收拢。
宫女揣度着她的神色，问道：“那奴婢就将那些衣衫都收起来，等以后三皇子回宫了再改，不过奴婢还是盼着三皇子长得高长得快，不用改直接做新的才好，也让奴婢轻省些。”
周贵妃一惯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就是内务府送来的东西不合适，能用的大都让自己的宫里人改改，不能用的就收好。
温柔，对下人极好，永寿宫的下人们对她也是死心塌地。
但在深宫里，温婉就意味着好欺负。
皇后管着整个后官，一直都对永寿宫的用度抠抠搜搜，若非三皇子小时候懵懵懂懂地问陛下，为何二哥的衣裳好看，他的不好看，从而让陛下知道了皇后的行径，特意去申斥一番，不然他们的日子更加不好过。
如今皇后明面上是不怎么克扣了，却也在别的地方找永寿宫不痛快，比如送来的衣裳，尺寸经常不合适。
哪知这一次周贵妃道：“璜儿的衣裳不合适就收起来，我有用。至于我们的衣衫,但凡不合适以后就送回去，什么时候改好了什么时候再送来，若是赶不及送来，我穿着旧衣裳去面圣也是可以的。”
“娘娘......”宫女惊讶了。
娘娘这是，这是以后不打算息事宁人了？
贴身宫女的热泪就这么流了下来。
娘娘终于想通了。
她是从陛下登基那年就开始伺候娘娘的，眼睁睁地看着堂堂安王妃成了刘皇后之下的贵妃，眼看着她一点点耗光心气，一点点熄灭对陛下的爱意。
那般鲜活风华绝代的女子，就不该是如今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娘娘，您能这般想实在太好了，无论您想要做什么，奴婢们一定会办好！”
“好，去歇着吧。晚上的宫宴我会出席，一会你来帮我梳妆。”
......
除夕夜，太和殿夜宴。
作为一年到头无休的皇帝，自明日起就可以封笔半月，泰安帝很是高兴。
尤其是瞥到下头正尝着糕点的周贵妃，更是难掩心头欢喜。
“尝着如何？若是觉得好，就打发人去御膳房说一声，每日都往你宫里送一些。”他忍不住开口。
他知道约莫是琼儿回来了，微澜才会改了称病不来的主意，不过这不重要，只要微澜高兴就行。
周贵妃迎着他的视线，放下了手里的糕点，“不过如此。”
泰安帝一噎，执起手里的酒杯掩去尴尬。
倒是一旁的刘皇后扬起笑容道：“妹妹不必客气，陛下是关心你呢。”
“哦。”周贵妃垂下眸子，眼观鼻鼻观心。
一股八卦的气氛在百官之中游荡，但谁又不敢多问。
“陛下，臣要敬您一杯，祝陛下千秋万岁，祝东瑞昌盛安宁。”
泰安帝举起酒杯，正欲说什么，突然一个侍卫匆匆跑进了大殿。
“报——青州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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