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帝猜的没错，夜虽有些深但春祥还没有睡
他虽不是皇帝也不是东厂督主但作为东厂的二把手他同样日理万机，每天经手的各种情报密报暗报也是数不胜数，忙的焦头烂额，能偷的半日闲都是奢望，经常处理公务到深夜
东厂管的事太多了，官员，百姓，藩王，边关，军队，江湖，到处都有眼线，到处都有监管
但再多的事都没有这几天关外的事重要，可以说春祥近日的精力全放在了关外战事了，因为皇帝心在那边，朝廷心在那边，朝野上下都心系那边，当然也包括他。
他一直是亢奋的，骄傲的
老大就是那么屌，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惊天动地
刺杀多尔衮，袭扰沈阳，闪电拿下辽阳城……
任何一件都令人震惊振奋的事，任拿出一件都是别人望而却步，望而不及的！
在大明，除了我老大谁还能干的出来这些惊天动地的事！
一时兴起的他少见的喝起了酒，而且喝的还不一般的酒
当然也不是一个人独酌，而是召集衙门里的几个大档头一边聊公务一边算是给远在千里之外的常宇庆功。
简单几个菜，宫中御酒，六七个人
房内暖炉如春，春祥端坐正位，几个大档头看似和他谈笑自若实则随处可见的谨小慎微，要知道眼前这个少年虽出身低微，可现在是是打手的东厂主理人，跺跺脚半个京城都地震一点都不夸张
便是一些王公大臣见了哪个不可客客气气的叫声春公公。
这些大档头里有一个人特别的局促，或者说对春祥特别的恭敬，哪怕是春祥随意举杯他都慌忙站起双手握杯子躬身敬酒
这看在其他档头眼中虽有些别扭但也还好，他们之中好多人按照年龄或者出身都比春祥大或者好，但对春祥也都敬畏有加，只不过这个人更甚一些。
但若在外人看来，就觉得不可思议了，特别是熟知东厂架事的锦衣卫衙门的人，这人在外号称东厂活阎王，杀人不眨眼，狠辣无比，管你是王公还是大臣，说办你就办你，据说东厂衙门里最脏的活最见不得人的活都是他在干
他不是别人，蒋全
当初春祥一个舍监的同僚
低微极点的一个普通太监，经常欺负舍友的坏太监！
有趣的是两人对外人从来都没提过这段过往
所以衙门里很多人都不知道为什么蒋全这么敬畏春祥，但稍知内情的都知道他为什么这般了。
他是真的怕春祥
从骨子里害怕
所以若无必要他是能不回衙门就不回
他甚至都不愿意待在京城
每一次回来他都感觉恍然如梦，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一个低微的太监怎么就成了让王公大臣们敬畏的大档头，而那个比自己更低微的太监更是成为了东厂的二把手，成为东厂督主的把兄弟，随时可以捏死自己的皇帝身边红人
他怕，他太怕了
越怕就越谨小慎微就愈发敬畏，看着眼前谈笑自若的春祥，他五味杂陈，曾经那个任自己欺负的低微小太监，衣服穿不暖饭都吃不饱，可是他现在喝的茶喝的酒都是宫里头的精品，都是皇爷赏赐的，听闻还有皇后赏的。
皇爷赏赐的固然令人眼羡，可皇后赏赐更让人嫉妒恨啊。
你表现好有功，皇帝就有可能赏你点好处，但皇后赏，那是当你自家人啊！
都说太监宫女是皇帝的家里人，但能一样么，大部分都是家奴，可家奴和家人虽一字之别，意义却天壤之差，只有有数的寥寥几个能被皇帝看做是自家人啊！
自家人，是太监们终其一生所求的认同啊！
所以自大明开国以来，老朱的方言，咱，咱家，就被太监们挂在嘴边了也一直传了下来成为太监的专用符号了。
然当下，宫中太监宫女数千，能被皇帝当做家人的又有几个呢，不说内廷十二监四司八局那二十四个提督太监，就是那秉笔掌印太监也论不上。
当下能被皇帝当做家人的只有两个！
常宇，春祥，王承恩
常宇是一个，春祥和王承恩是两个半
可哪怕只是半个，已经让蒋全无比的羡慕嫉妒恨了，他自知距那个半个还有十万八千里，他甚至连面圣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他拼命的效力，就是想有一天皇帝能听到有他这么个人，能好奇见一见他这个人，只要有见了皇帝的机会，其他的才有可能。
“把手头其他的事都暂时搁一搁，要将人力，物力，精力都紧着关外，不要求一天三报，至少要做到一天一报，那边当天发生的事情，最晚第二天要送过来……”
“春公公，皇爷召您入宫……”就在这时一个太监在外喊了一句，屋内人皆讶异，这么晚了入宫……春祥嘀咕着匆忙起身往外走，完全不见身后蒋全那羡慕的要滴血的眼神。
春祥一边套着衣服一边匆匆往外走，心里嘀咕皇帝深夜召他入宫所为何事，他知道皇帝近日特别关注关外战事，所以每当有相关的消息他都第一时间送进宫里的。
白天亲自入宫面圣，夜里来的情报城外从城门塞进来，他再塞进宫门，因为他没有随时进入皇宫的权限
这个权限整个大明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东厂督主常宇
不论任何时候随时进入，不仅仅是进皇城皇宫而且是乾清宫
看来皇帝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找自己，因为这个点无论是出皇城还是进皇城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太监拿着皇帝的手谕先出乾清宫在出宫城再出皇城，这三道门都有太监和禁军把守盘查。
进去也同样如此，且要多加一道手续，搜身！
哪怕是个权监！
所以会是什么事呢，春祥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来，关外战事事事上报，那不成是其他地方出了紧要的事。
出了衙门便见宫里太监在候着，春祥和他随意打了招呼便上了马车，宫里太监则在车外随行。
“皇爷深夜召唤可知所为何事？”
“回春公公，小的也不知何事，皇爷辗转难眠在哪儿喝茶沉思就突然问起了关外战事，然后就发了怒……”
车里春祥皱了眉头，而后又舒展开了，他猜到了崇祯帝大概的心思了
心忧战事，焦躁不安无人能语，就找个出气筒或者说找个能唠嗑的！
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找个能提供情绪价值的
若常宇在京城这活绝对落在他头上
而他不在的日子里，这事就落在吴孟明和春祥头上了，崇祯帝需要的情绪价值只能在心腹身上体现，但吴孟明晚上不能进宫，理由也很简单，皇宫是皇帝的家，夜间不接客，但春祥不一样，他本就属于皇家人
马车到了东安门外立刻就被巡视的亲卫军围了上来，不过有很快施礼离去，太监叩门递了手谕城门开了一条缝，两人匆匆挤进去，又匆匆直奔东华门
东华门是皇宫的四个城门之一，在明朝主要是东宫太子从这进出，宫里的太监宫女们也大多从这进入，毕竟内廷衙门以及监舍多在宫城的东部区域。
又是同样的手续进入东安门后，便掉头往北前往乾清门
乾清门是就皇帝家的大门，外边有亲卫值守，里边有太监把门。
而且在门外值守的亲卫是亲卫中的亲卫，锦衣卫里的大汉将军，初设一千五百后增至数千，分班轮值宫廷宿卫
而这些宿卫的值班将领也不是一般人能充任的，必须是勋贵！
比如前文经常在乾清门外值守的李国桢就是襄城伯，同时还是京营总督。
今儿值守的勋贵是怀宁侯孙维藩，在太监出门的时候就打听到时去外东厂衙门召春祥，所以早早的就在班房外候着见礼了。
没说错，是见礼。
一个侯爵勋贵给一个权监客客气气的打招呼。
听上去匪夷所思
仔细想来又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这就是现实
乱世一个仅有爵位无权无势的勋贵罢了
真瞧不上眼
要知道现在多少王公大臣想破脑袋要巴结大太监常宇而苦于没有门路，所以很多人就退而求其次巴结春祥了。
毕竟春祥现在也是皇帝跟前的当红炸子鸡。
其实春祥心里也明清的很，他们巴结的不是自己，是东厂
现在东厂势大，大太监功高，没人敢得罪东厂，害怕东厂都想结交些关系。
面对孙维藩的热乎劲，要是常宇可能拱拱手就走了，但春祥还是客客气气的同他聊了几句，这才进了乾清门。
待乾清门关上，孙维藩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副鄙夷之色，随口啐了一口：“呸，没卵子的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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