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墨盯着那个字久久不动，许久后，终于闭上眼睛靠上椅背。
“高显，照秋说的没错，我竟然还在犹豫。”他忽然开口，声音黯然。
“主子，您只是乍见殿下同您声泪俱下，一时恻隐而已，过不了多久，您就会回神的。”周伯安慰着他。
他几乎是陪着谢墨长大的，知道他对殿下的感情，也知道当年，他承受了多大的打击和痛苦，才会一别盛京这么多年，蛰伏在外。
谢墨轻轻点头。
他当然不会放过那对父子，恨意必须由鲜血来化解！
谢照秋离开王府后，就回谢侯府了。
他才方从马车上下来，就见木香面色焦急等在外面。
谢照秋眉头一皱，“怎么了？”
“世子，六小姐说……说她要春枝伺候。”木香垂首，声音压得很低。
“你惹她不开心了？”谢照秋斜睨木香。
“没有没有，奴婢不敢的。”木香连忙摇头，快速解释道：“六小姐说她习惯春枝春芽照顾，不想要换人，这才……”
“要不要让春枝过来了？”木香悄眼看她主子脸色，小心问道。
谢照秋紧皱的眉眼松开，他哼了一声，跨步走进门栏，才道：“你去回六小姐，她若想要她那小丫鬟过去伺候，让她自己和我说。”
说完，谢照秋就快步往刑牢那边去了。
留下木香一个头两个大。
六小姐不愿和世子说话，要她转告。世子非要六小姐和他说话，也要她转告。
她夹在中间，一想到六小姐的脾气，只觉好难啊！
……
刑牢深处。
元子攸吊着一口气，他嘴唇干裂、衣衫带血靠在墙壁，整个人昏昏沉沉已不知过了几日。
胸前的剑伤被简单处理，没让他的血流尽，但也绝不会让这块轻易愈合。
这里很静，是那种一丝声响都没有，令人窒息的静。
若不是偶有人进来送水，元子攸都以为自己到了地狱。
恍惚间，他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声音“啪啪”在石道回荡，一下一下就像敲在他的心口。
元子攸露出一抹虚弱的笑，终于有人来了，便是死，也别让他悄无声息的死。
正想着，只听“啪嗒”一声，牢门的锁被打开。
元子攸眼皮微抬，借着天窗微弱的光斜看过去。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瞧见一抹巨大的黑影罩过来。
他意识迷糊，却还是分辨出这不是此前经常来送水的人。
“弄醒他。”来人声音低沉，向着另一人说了一句。
元子攸脑子迷糊，尚未反应过来，兜头一盆冷水冲下。刑牢本就阴冷，再加上他受伤严重，这盆水激得他浑身不住颤抖，伤口处更是刺痛难忍，元子攸禁不住痛吟出声。
他已完全清醒。
刑牢里的火把也被点燃，元子攸声呻吟间抬头看向牢门处，脸上神色立即变得愤恨无比，“谢照秋，你这个混蛋！你把梁妹妹怎么了？！”
“梁、妹、妹？”谢照秋一字一句如同嚼碎了般重复着，他声音阴冷，“谁是你妹妹？你配吗？”
“谢照秋，梁妹妹已经答应嫁与我，我们已经定亲，我都要迎她过门了，是你，都是你！”元子攸捂住胸口剑伤，指着谢照秋怒喝，“没有你，梁妹妹已经是我的夫人了，你欺负她逼迫她，还想抢走她，你就是个混蛋！”
他情绪激动，牵扯到伤口处。说完整张脸都痛得扭曲了。
“抢走？她本来就是我的，何来抢走？”谢照秋冷笑，他往前走了两步，“倒是你，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觊觎她！”
“最起码，梁妹妹是心甘情愿答应嫁给我的！”元子攸痛极，也气极。
有疯狂嗜血的念头在谢照秋身体里四处游窜。
心甘情愿这几个字，是他最大的忌讳！
谢照秋眼神阴沉锐利，脖颈处青筋暴凸。
元子攸还在痛斥，他一个金尊玉贵的小公子，从未如此失去风度过，此刻，却恨不得将毕生修养用来换取骂人的本事。
“梁妹妹根本就不喜欢你！是你，你强迫她，她恨你都来不及”
“她答应要嫁与我，她说她好好和我过！”
“你不过是仗着自己权势，看她无人可依，对她强取豪夺！”
……
若不是受伤严重，他恨不得冲过去与谢照秋决一死战。
谢照秋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双手紧攥负在身后，任元子攸斥骂着。
过了许久，他才道：“说完了？”
元子攸眸光如箭，死死盯住着面前的男人。
“你说完了，那就轮到我了。元子攸，你进来我谢府刑牢这么久，难道不好奇……为什么你的父兄都没来救你吗。”谢照秋唇角半勾，轻笑着问道。
元子攸当即变了脸色，他放下捂在胸口的手，手指抠到地上，“你把他们怎么了？！”
谢照秋走到他身前，矮下身子低低俯视他，“他们勾结回鹃，收受巨额财物，意图给对方传递盛军机密动向，你说，这不是谋逆罪，按罪，当诛九族……”
谢照秋面如鬼魅，望着元子攸笑。
元子攸目龇欲裂，整个人窜起就要扑到谢照秋身上，谢照秋迅速起身抬脚踹到他的伤口处。
元子攸痛得趴到地上，身子紧紧蜷缩在一起。
他眸光渗血，抬头咬牙喊道：“你这个卑鄙小人！！谋逆的人是你！你父亲和你！！你陷害我父兄，我要杀了你！！！”
他手撑在地面，想要爬起来，然而，胸口的伤处又迸裂，血汩汩往外流，他的脸色迅速变得惨白，人也瘫软在地上。
谢照秋眸若寒冰，看着地上的元子攸，如同在看一堆烂肉。
他后退两步，“不过，我谢照秋难得发一回善心饶你们元家九族，不过至于你父兄……”
他顿了下，眼见元子攸神情紧绷似要裂开，才接着道：“抄家革职，发配崖州，三日后启程，你元子攸，也一并前往，终身不得回盛京。”
元子攸一瞬竟觉庆辛，又猛然发觉那崖州根本就是荒蛮，连寸草都不生的地方，发配至此，与死何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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