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即将被黎明刺破，薄雾轻笼，正是所有生物倦乏的时候。
“站住！他是杀人犯，快拦住他！”一个浑厚的声音率先刺破黑暗。
死寂的菜市场小路旁，辛劳的小贩正往摊位摆放蔬菜，再过一个小时，赶早市的大妈将会聚拢在他面前挑挑拣拣，讨价还价。
一个穿着花格衬衫的长发男人，惊慌失措地从旁边的小区跑出，一头扎进来，像一条脱钩而逃的花斑鱼。
他一边跑一边向后看，冷不防被一片刚扔到路上的烂白菜叶滑倒。
身后立刻冲出一个警察，将地上的男人双手反剪，铐住。
“我没杀她！”男人大叫。
“那你跑什么？走，回所里说清楚！规矩你都清楚，别耍花招！”警察似乎认识男人，说话很直接。
男人看到一旁目瞪口呆的小贩，冲他大喊：“瘦猴，你嫂子死了，不是我杀的！”
被称作瘦猴的小贩呆呆点头，他的大脑仍旧一片空白，无法真正理解男人的意思。
“去找卓充，只有他才能救我！”男人留下一句话，随即被警察押过转角，不见了。
瘦猴拍拍麻木的脸，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
他突然想明白是什么令自己如此失态：花格衬衫男人的后背一片暗红，血的颜色！
咚咚响个不停的敲门声令卓充心生烦闷，他皱着眉从沙发上起身，被子顺着沙发的一角滑落到地上。
门外是一个消瘦的男人，脸色腊黄，黑眼圈，眼神飘忽不定，像个贼。
卓充上下打量一下：“菜卖完了？如今菜贩这么悠闲？”
来人一惊：“你见过我？买过我的菜？”
卓充摇头：“我很少做饭。什么事？”
来人这才想起来的目的：“我受阿飞哥所托，请你帮忙。你是卓哥吧？”
卓充笑了，这人挺有意思，还没搞清楚对方是谁就让人帮忙。
“阿飞？菜市口的小混混？”
“是，今天早上，阿飞哥……杀人了，不是，他说不是他杀的。对不起，我的脑子不太好使，以前被人拿砖拍过。”
卓充点点头：“扒手不是什么好营生，还好你浪子回头了。”
来人更是震惊不已。
“进来细说，家里有点乱，昨天睡晚了，还没收拾。”卓充说着返身回到客厅，将地上的被子胡乱一卷放在沙发一角。
“我叫曹斤，你也可以叫我瘦猴，以前跟阿飞哥混过两年，被打了以后，手一直抖，干不了活，就退出来了。”
瘦猴对自己的往事没有丝毫隐瞒，他有一种感觉，在这个年龄还没他大的男人面前，似乎没有什么事能隐瞒住。
卓充仔细听着，眼睛却瞥向瘦猴的腿，他的右腿有些跛。
“也是被打的。”瘦猴笑了笑，露出一排发黄的牙齿。
“哦，对不起。坐吧，家里没有可乐，我给你倒点水吧。”卓充说着就准备去厨房拿杯子。
“不用麻烦了，卓哥，你是高人，我什么都没说，你却能把我看得透透的！求求你帮帮阿飞哥，他虽然浑，可是绝对不敢杀人。”瘦猴说话的时候，握在一起的手不停地抖动。
卓充向他解释：“没有几个凶杀案是以杀人为乐的连环杀手干的，70%左右是激情杀人。这么说你明白吗？”
瘦猴摇摇头。
卓充继续说道：“抛开暴力导致意外死亡的过失杀人，故意杀人案可以分为预谋杀人和激情杀人。你，我，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会激情杀人，尽管事后无比害怕和后悔。”
瘦猴依旧摇头：“可我还是不信阿飞哥会杀死他老婆。”
卓充叹口气，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微旧的软皮本和一支中性笔：“说说看，你都知道什么？”
瘦猴仔细想了想，他在组织自己的语言，尽量把事情说得明白一些。
“我是在早上5点半把菜拉到摊位的，之后就一直在摊位上整理，整理了15分钟，就看到阿飞哥冲过来，他很紧张，踩中一片菜叶，摔倒了。一个警察追上来，用手铐铐住他，把他带走了，那个时候是5点50分，天已经开始亮了。”
卓充在软皮本上不停地写，并且在几个关键词上画了圈。
“首先，”他说：“你怎么知道是5点半，又怎么知道过了15分钟，最后还知道是5点50分？”
瘦猴急忙回答：“收音机，我当时在听收音机，它在半点和整点的时候会报时，5点45会插播广告，5点50广告结束。”
卓充点头，似乎对他的回答很满意。
“继续。”
“好，我说到哪里了？对，警察把阿飞哥带走了。走之前他让我找你，说只有你能救他！还有，他的后背上，全是鲜血！”
“后背？整个后背？”
“我想想，是的，他摔倒的时候后背正好对着我，满满的，全是血！”
“前面呢？”
“前面？没注意，我想应该也是吧，连后背都……”
“瘦猴，不用把你的想法告诉我，只讲你确定的事。”卓充提醒他。
“好，对不起，我是不是误导你了？”
“没关系，你继续讲吧。”
瘦猴搓了下手：“之后我就收摊了。阿飞哥之前对我不错，他出事我不能不管。我先去他的小区打听消息，其实就隔了一条街，走过去也就是2分钟的事——哦，我不知道具体用了几分钟，因为没带收音机，我也没有拿手机看时间的习惯。”
“不必在意，其实你说的这几个时间，对案件影响不大。”卓充安慰他。
瘦猴听到后很失落，为了能说明白，他花了很长时间去回忆那些时间点。
“我进小区的时候，被看门大爷拦住了，他知道我是谁，对我说物业不允许小贩进入，我只好告诉他死人了，可是他不信，死活不让我进。直到两个警察赶来，我们才一起上楼。”
“那栋楼在小区最里面，阿飞哥的房子在顶层，15层，我们上去的时候，门外面已经围了7、8个邻居，一个女警在门口维持秩序，我听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说房间的沙发上有一具女人的尸体，没穿衣服。接着，那两个新来的警察在门口穿了鞋套，戴了头套，还戴了手套和口罩。随后，他们把我们全赶走了。”
卓充皱了皱眉。
听瘦猴讲了这么久，基本上都是废话。
不过这才合情合理，如果一个卖菜小贩对凶杀案梳理地头头是道，那么八成只有一个可能：他就是凶手。
“尸体是什么姿势？”
“不知道，门是虚掩的，看不到里面。”
卓充无奈地把软皮本放下，他心想，从瘦猴的嘴里已经得不到有价值的线索。但是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精神一震：
“那两个警察进门的时候，我刚好回头一看，差点把我吓死：客厅的电视墙上和地毯上，全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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