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情况？”自中年人肩膀后面探出一张俏丽的脸庞，杜小薇一脸惊讶。
驾驶摩托车的中年人虽然样貌滑稽，但却是个心思玲珑的妙人。他脸色骤变，急忙对孙伯韬喊：“孙警官，这里面可没有我的事！我正在赖老三媳妇那里理发，这个女娃娃，”他的手指向自己身后，似乎是着急撇清关系，中年人尽力将身体倾斜，好让杜小薇的身躯暴露在孙伯韬的视线中。
“这个女娃娃，她骑上我的摩托车就要走。害得我刚理了一半的头发，就慌里慌张的追出来。出来一看，原来是前段时间在我们这一片大闹过的姑奶奶！孙警官，我是真惹不起她，才带着她上来的。那个……今天的事我什么都没看见！我喝多了，到现在眼睛都冒金星呢！不行，我得回去睡一觉，醒了后估计什么都不记得了……”
杜小薇一把扇在中年人的后脑勺上：“亏你还是个村长！脑子长到脚趾甲上了？看看墙边洞口！这个拿着弓箭扮韦鲁斯的家伙已经开了杀戒，还会放你离开？”
村长眯着眼睛努力去看，骤然发觉令他惊悚万分的景象：王才脑袋上的鲜血依旧在汩汩流出，沿着墙边的水泥地汇成一条溪流，缓缓渗入旁边的土地里，渲染出一片嫣红。
“哇——”他不顾形象的大哭起来。“我说我不来，你非让我来！我怎么就鬼迷心窍了，非舍不得这辆破摩托车？早知道就把它送给你了，干嘛非要趟这天杀的浑水！呜呜——”
凄厉的哭嚎，配上头顶一半长一半短的头发，和如钢针散布于下巴处的胡茬，显得格格不入。
杜小薇无奈，又拉满一个大比兜热情赠送给他。
“有时间哭，还不赶紧想想怎么逃命！刚才在那个小媳妇的理发店里，我看你手脚倒是利索的很……”
村长立刻止住喊叫，压低声音向身后哀求：“姑奶奶，说好了不提那事的……”
倏的生出一道变数，孙伯韬无奈叹了口气，从腰间掏出配枪指向摩托车上的两人。事态的发展逐渐脱离自己的掌控，令他心中生出些许烦闷，想要完全隐匿痕迹已经难比登天，只希望后面的事情能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下车，慢慢向卓充靠近，丁为民，你知道我的枪法，别想耍花招！”
村长丁为民满口答应，高举着双手缓缓斜跨下摩托车，战战兢兢的模样令不远处的丁三娃目瞪口呆，万万没有想到，平时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村长，也有如此孙子的一面。
杜小薇一脸不忿的下车，十分配合孙伯韬的指令——她上山的目的就是卓充，自然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
一把拉住卓充的手臂，杜小薇的心里无比平静。她经历过许多类似的场景，每一次都是旁边的男人力缆狂澜，令她和漩涡中的人转危为安。在杜小薇精神世界，卓充已然化身为一棵坚不可摧身高百丈的擎天大树，无论多么狂暴的风雨，只要紧紧抱住这棵树干，便是万里晴空。
“什么情况，还是个警察？你偷看他媳妇洗澡了？”似乎是想缓和气氛，杜小薇的嘴又开始贫起来。
“和张成一样，一张方片。”卓充一边防备孙伯韬一边简略解释。
“别拿我和那个白痴比！”意想不到的是，孙伯韬居然变得异常激动。“张成他有什么能耐？而我，连续三届警队大比武一等奖！还立过三等功！结果呢？他进分局了，老子还在清凉山里喝西北风！你说说，为什么？就因为老子不会巴结上头，还没个他妈的大专文凭！”
“所以你就背叛了自己的信仰？张成和你是老相识，他是被你拉下水的吧？”
“没错，嘿嘿！那个混蛋心里贪，靠那些蚊子腿一样的工资，满足不了他的欲望，我只是从指头缝里漏了些，就让他死心塌地了，哈哈，去了分局又怎么样，说到底还是个没见过市面的土包子……”
“说到贪，你似乎比他更甚，有什么资格嘲笑他？”
“我当然不一样！我的首要目的是将警队里的腐朽的根系拔起来！让那些和我一样有能耐的人都能得到公平的晋升！他们找到我，我发现我们的目标一致，才愿意合作的，一开始我真没想到他们会那么大方。既然他们愿意给，我为什么不拿？你好我好大家好，何乐而不为？”
卓充指着王才的尸体：“你管这叫‘你好我好大家好’？你问问他同意不同意？”
孙伯韬冷哼一声：“他只是一条狗，还是一条准备咬主人的疯狗，卓充，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这世界上有许多人，生来就是牺牲品，就像是为了某些伟大的事业而献祭的贡品一样，这是他们活着最大的意义。”
“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卓充忍不住咬牙切齿的反驳：“没有人生下来是让你随意杀戮的！傻子不是，老弱不是，侏儒也不是！你以为你们是谁？一群妄想固执的疯子而已！你们的归宿，不是地狱就是监狱！”
“不是地狱，就是监狱。”孙伯韬轻声重复，“说得好，如果能让这世界恢复公平公正，我宁愿下地狱，去找地藏王菩萨聊天。”
“卓充，别费劲了，这个家伙就是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偏执狂，你劝不回来的。”杜小薇看到神情低落的卓充，忍不住心疼起来。
孙伯韬忍不住轻笑一声，握着手枪的手指搭在弓弦上。“杜小姐说得没错，要想改变世界，要么变成天才，要么变成疯子，两者只有一墙之隔。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选择，现在，麻烦你们委屈一下，为了我的目标，充当几个牺牲品。”
卓充毅然向前跨出，挡在杜小薇的身前。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令杜小薇立刻热泪盈眶。
傻瓜！又不是排队领奖品，挣个什么劲儿？
孙伯韬的眼神里透出一股欣赏之意，手中的动作却毫不停滞，空出两枚手指奋力拉满弓弦，眼色一寒，就要脱手而出。
卓充和杜小薇几乎能感受到金属箭头射出的森森寒意，似乎不用离弦，就能将他们的心脏冻僵。
千钧一发之际，一颗石子突然激射而出，正中孙伯韬握枪又拉弦的右手。只听“嗖”的一声，“啪”的一下。加粗的碳铝箭杆偏向离弦而去，透过两人斜上方的树冠后不知所踪。一支手枪骤然坠地。
孙伯韬闷哼一声，右手无力下垂，一道鲜血顺着惨白的手指缓缓滴下。他目眦欲裂，恶狠狠的瞪着破坏自己好事的始作俑者。
“哼，只知道你的枪法好，难道你不知道，你小子穿开裆裤的时候，本村长已经握着弹弓，满山打鸟了！”村长丁为民一改之前的颓废懦弱，意气风发的拉着弹弓高声大喊。剪了一半的头发在山风的拂动下左右摇摆，显得无比拉风。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都不是简单角色！”卓充不禁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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