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兰蒂奇餐馆现在没有什么客人，不如说，没什么客人才是斯兰蒂奇餐馆的常态。
老维克多没有像往日一样打扫餐馆，而是坐在后厨的空位上，紧蹙眉头地看着摆放在桌子上一小堆银币。
这些银币分为了两组，老维克多左手边是三枚银币，而右手边接近三十枚银币。
这些银币是昨天马丁等人走的时候偷偷压在盘子下的，那顿饭他们吃得很多，但是再多也不超过三枚银沃尔。他们全员却不约而同地在各自位置上留下了超量的银币。
老维克多有些生气，他知道这些人是自己儿子的战友。自从自己儿子去世后，这些人就经常来餐馆里吃饭，时不时就像今天一样留下超量的钱币。
老维克多站起身，走到了整理得立立正正的杂货堆旁翻找了一下，拎出了一个胀鼓鼓的布袋子，隐约间还有金属碰撞的声音从中传出。
走回桌子前，老维克多撑开布袋，只见里面满满当当全是银币，甚至里面还有一两枚金币！
只留下了左手边的三枚银币，老维克多把右手边那一组近三十枚的银沃尔全抓起放进了布袋子里。
这些年他把那些人多给的钱都收集了起来，一分也没花。不，硬要说的话老维克多也花了一部分，那是在埃尔维斯姐弟小时候，老维克多抚养他们的时候花了一些，不过近些年也已经把花掉的补齐了。
每次老维克多找机会打算把这些钱还给那些人的时候，那些人都跑得比兔子还快。假如说一进门就塞给他们的话，他们就会笑嘻嘻地接着，然后第二天这袋子钱又会出现在后厨的桌子上。
“咚咚。”
后门传来了敲门的声音，老维克多连忙抬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没有犹豫，他赶紧走到了后门，打开门四处看了看。
周围没有人影，结合昨天马丁他们刚刚离开，老维克多差不多知道是谁敲的门了。
朝着后门的小窗户看去，果然，一个小布袋静静地躺在那里，拿起布袋，老维克多愤怒地冲出后门，大声喊道：
“别再给我送啦！你们自己留着花不好吗？我不需要！”
喊了一阵，没人回应，老维克多这才大口喘着气地回到了后厨，把手中的小布袋重重往桌子上一扔，发出了沉闷的金属哗啦碰撞声。
重新坐在桌子前，老维克多平复了一下心情，重新拿起了那个小布袋。从沉甸甸的手感来判断，里面的钱不会少于三十银沃尔。
没有打开小布袋查看，老维克多直接把它放进了那个装满银币的大袋子里。
皱着眉头盯着这越来越满的一袋子钱币，老维克多决定过些日子停业几天，直接去萨尔隆德的三个城门挨个找他们，把这些钱还回去。
“守城卫军营不让平民进我就硬闯进去！”
想着想着，老维克多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因为他想到了提前回家的耶鲁，根据食客们的说法，这应该是提前放弃了，因为新兵没有假期可以回来。
“放弃也没什么不好的，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啊。”
老维克多想了想，决定先停业一上午，去埃尔维斯家安慰安慰耶鲁，然后说服他之后来自己的餐馆学习。
“这小子之前不是说也想开一家餐馆吗，正好我也老了，这店以后就给他吧。”
如此设想着的老维克多露出了慈和的笑容，接着把桌面上的钱袋子收好，上楼换上了一套外出时穿的厚衣服。天气越来越凉了，老维克多感觉自己也越来越怕冷了。
换好衣服的老维克多走下了楼，正当他走出后厨准备出门的时候，餐馆大门被推开了。
老维克多轻轻皱了皱眉头，直接说道：
“抱歉啊，今天上午不营业......”
“是我，维克多爷爷。”
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耶鲁正一手扛着一袋面粉、另一只手握着一个油纸包推门进来。莎娜则是提着两个结实的大布兜紧跟其后。
老维克多看到来者是埃尔维斯姐弟，连忙迎了上去，想要接过他们手中的重物。
“不用，维克多爷爷，告诉我们放在哪里就行。”
莎娜看到想要接过重物的老维克多赶紧说道。
后厨，老维克多看着平稳地放下重物的埃尔维斯姐弟，表情有些恍惚。老维克多想起了过去的事情：
两个孩子紧紧拽着自己衣角，盯着小摊卖的糖却不开口，之后自己偷偷买下两袋递给两个孩子。姐姐比较稳重，接过之后还一本正经地道谢，弟弟则直接开心得蹦起来，然后被姐姐一把拉住跟着道谢......
“时间过得真快啊......”
老维克多恍惚地感慨道，距离自己儿子还有埃尔维斯父母去世已经有二十年了吧，那时候的莎娜还是小姑娘，耶鲁则刚刚出生没多久，现在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
老维克多眼睛有些湿润了，他想到了自己甚至都没见到最后一面的儿子。如果自己儿子还活着，估计孙子孙女也这么大了吧。
“维克多爷爷，刚才听你说今天上午不营业，出了什么事吗？”
耶鲁的问题把老维克多从回忆中拉出，老人赶紧眨了眨眼睛，抹了抹眼角的泪花，看向一脸疑惑的埃尔维斯姐弟，心情一下好了不少。
是啊，面前这两位和自己的孙女孙子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
“还是老了啊，多愁善感咯......”
老维克多心里默默想道，接着回应了耶鲁的问题：
“我刚刚是打算去找耶鲁。”
看向耶鲁，老维克多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孩子，别灰心，放弃其实也没什么，平安是最好的。这样吧，你不是说过想开一家餐馆吗，之后就来我这里学习吧，等你学成了，这斯兰蒂奇餐馆就是你的了！”
耶鲁表情茫然，随即意识到了什么，有些尴尬地对着面前的老人说：
“维克多爷爷，我没放弃，我......转正了。”
“平安就好啊，千万别难过，有爷爷在......”
自顾自说了一会的老维克多听到这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刚想接着说的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什么？......你说什么？！转正？”
老维克多瞬间瞪大了眼睛，紧盯耶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
看到望来的目光，耶鲁点了点头。随即老维克多又确认般地看向了莎娜，只见莎娜也点了点头。
老维克多声音有些颤抖了，看向莎娜问道：
“耶鲁，耶鲁是跟你当初一样吗？”
“是的，他是作为第十九位‘王’之候选通过的考核，提前转正。”
莎娜表情透露着无奈。
得到肯定答复的老维克多感觉自己双腿有些发软，顺势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后续埃尔维斯姐弟说的话他都没听进去，只是呆呆地坐着。直到姐弟俩走了之后，老维克多才缓缓回神。
“作为‘王’之候选转正吗，耶鲁这孩子也要被强制参加远征队了吗？”
无力与悲伤从老维克多心中涌出，自己儿子参加远征队的时候是这样；儿子和埃尔维斯父母去世时也是这样；莎娜被强制参加远征的时候自己还是这样，什么都做不到......而现在轮到了耶鲁。
想到听远征队们说的外界情况，老维克多的心越来越凉。
“不行，绝对不能让耶鲁去远征，起码现在不行。”
眼神聚焦，老维克多扭头看向了杂物堆中躺着的那一大袋钱币：
“这些钱我都不要，我需要你们帮忙，我需要你们帮我阻止耶鲁，阻止我的孙子参加远征！”
翻出一张羊皮纸、一支羽毛笔还有一瓶已经干了一半的墨水，老维克多眯起眼睛开始颤抖着手写信：
“神谕历2501年，11月17日。
尊敬的各位远征队朋友们，你们总是时不时塞给我本不属于我的钱财，每当我还回的时候，你们也从来没有接受。我希望这次你们能收下这些钱币，因为我现在有一事相求......”
握着写完的信，老维克多的背影变得苍老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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