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庭晚和楼庭霄跪在墓前，铜盆中火苗摇曳，黄纸一落进去瞬间就被火舌舔去，眨眼的功夫便化成了灰烬。
卫长傲等人跟着跪在后面，神情肃穆沉重。
寒风呼啸，吹得人浑身都凉透了，骨头缝里好像都冒着寒气。
楼庭晚抖了一下，楼庭霄立刻回神，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不容拒绝地披在了楼庭晚安身上。
“你身子不好，别跪了，起来吧，我跪。”楼庭霄拿起一沓纸钱，吸了吸鼻子说：“卫长傲，你扶世子回去。”
卫长傲难得赞成楼庭霄一次。
他起身走到楼庭晚身边，低声道：“世子，你的心意兄弟们都明白，不差这一会儿，你若是病了，他们在九泉之下反而要不安心了。”
楼庭晚红着眼眶点点头，轻轻拂开了卫长傲的手，在众人以为她不打算起身的时候，她跪直了身子，掌心向上：“香。”
立刻有人递上三支香。
楼庭晚接了，在铜盆里点了火，耀眼的火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添了几分艳色。
她双手握着香，对着那一排排的坟墓三鞠躬，最后一次久久没能起身，等再抬起头时，已经泪流满面。
她把香插进了坟前的小香炉里，喟叹一声：“轮回路上走好，来世有缘再见。”
卫长傲见状立刻上前扶了她一把，这次楼庭晚没有拒绝，她知道自己的身体什么情况，时间长了着了凉得不偿失，没必要。
她看了眼楼庭霄说：“你也别跪太久了，小心身上的伤，有心不在这一时，回去好好安顿他们的家人更重要。”
“我知道。”
楼庭霄应了一声。
楼庭晚没再劝，回了马车。
楼庭霄又跪了好一会儿，把所有的纸钱都烧干净了，这才让人灭了火，折身回到车上。
车帘一掀开寒气扑面，楼庭晚抬头看了他一眼，楼庭霄在门口哈气搓搓手，见状迟疑了一下，“是不是太冷了？我离你远点。”
楼庭晚摇摇头：“就这么大的地方你能远哪儿去？赶紧进来。”
“哦。”楼庭霄进来后赶紧放下车帘，卫长傲从外面把门关上，驱车掉头往城门去。
楼庭晚给楼庭霄倒了杯热茶推过去，“暖暖身子。”
“谢谢。”
楼庭霄怕是很少和人说谢谢，神色很是别扭。
楼庭晚也不在意，端着茶小口小口地喝着，大氅披在她身上太大了些，大半都落在座椅上。
楼庭霄捧着茶盏时不时地看她一眼，忽然想起自己之前说她矮的事。
但当时他是以男子的标准看的，所以觉得她矮，但实际上，如果是女子的话，她算是高挑的了。
楼庭霄一想起自己之前说的那些混账话心里就难受，脸上更是火辣辣的疼。
想着想着自己坐在那儿双手捧着茶盏掉眼泪。
楼庭晚一开始没发现，后面听到了啪嗒啪嗒的水声，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就见豆大的眼泪精准地掉进了茶盏里。
楼庭晚：“……”
“祖宗，茶是给你喝的，茶盏是用来装水的，不是给你装眼泪的，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孩子这么多愁善感？”
比她还爱哭，怎么回事？
楼庭晚无奈，从怀里摸出帕子递给他，“快擦擦，丢不丢人？”
“哭有什么丢人的？呜呜呜……嗝——”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楼庭晚和楼庭霄面面相觑片刻，楼庭霄：“呜——”
他转头把自己埋进了车壁上，“丢人，丢死人了！”
楼庭晚没忍住笑了起来，越笑越想笑，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楼庭霄哀怨地看了她一眼，“你没有心，呜呜呜呜——”
眼看着他要水漫马车，楼庭晚赶紧起身坐到他身边拿帕子扳过他的脸仔细擦了起来，“好了好了，我不笑了，你也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
“我……”楼庭霄吸了吸鼻子，说不出口。
他确实是比别人更容易哭，而且哭了就停不下来。
脸上的触感轻柔，丝帕擦过眼角带来一阵热意，楼庭霄后知后觉地转头看去，就见楼庭晚一脸认真地在帮他擦脸。
这么近的距离，连她脸侧的小痣都清晰可见，很小很淡，平时都注意不到。
毫无预兆的，楼庭霄的脸唰的就红了，他别别扭扭地拿过帕子，“我自己擦。”
“好。”
楼庭晚干脆地把帕子给他，坐了回去。
楼庭霄：“……”
无情。
不过这么一打岔，他倒是难过不起来了。
之后的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马车顺利入城，在王府门口停下。
帘子一掀开，楼庭晚先看到了一双脚。
甚至不需要往上看，光看这对脚，楼庭晚就知道来人是谁。
她无语沉默，楼庭霄已经下去了，见她不动，疑惑地问：“你怎么了，不舒服？”
楼庭晚：“你问问崔开源什么事，坏事我就不听了。”
楼庭霄诧异地扭头看了眼，“你都没看见人就知道是崔开源？”
楼庭晚呵呵一声，除了他，一般没人在门口等她，等她，一般没什么好事。
崔开源：“……”
他苦哈哈地冲楼庭霄笑了笑，“二公子，世子没回来吗？”
楼庭霄往马车的方向看了眼，“咳，什么事？”
崔开源皱起了眉，“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锦王方才送了一堆药材过来，说是慰劳二公子剿匪有功，属下不敢擅自做主，此时人还在大堂里坐着。”
楼庭霄拧眉，“锦王？他送什么药材？”
“黄鼠狼给鸡拜年呗。”楼庭晚从车上下来，拢了拢身上的大氅。
崔开源一愣：“世子你在啊。”
楼庭晚若无其事地下来，“谁说我不在？好了好了，别在这儿喝西北风了，进去看看那黄鼠狼……不是，那个鸡……”楼庭晚拍了下自己的嘴，“咳，反正就那么个玩意。”
她背着手大步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嘀咕，“这天真冷，嘴都冻坏了。”
楼庭霄、崔开源：“……”
过了一会儿崔开源猛地一跺脚，指着楼庭晚安背影怒道：“世子，你又故意躲我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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