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的撕扯感骤然消失，林默踉跄落地，靴底踩碎的枯枝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眩晕感袭来，整个世界都好像在旋转，但很快，林默稳住了身形。
与此同时，林默猛然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焦土。
龟裂的大地上散落着青铜兵器残骸，远处的山脊上，一座城池的轮廓歪斜着，城门上的匾额“临渊”二字只剩半边，字迹斑驳。
“这是...人间界？”林默皱眉。
少女松开他的手腕，赤足踏上焦土。
那些枯萎的草叶在触及她脚掌的瞬间，竟诡异地恢复了一丝绿意。
然而，这种生机转瞬即逝，草叶很快又迅速凋零。
“第七个被吞噬的凡界。”她声音稚嫩却冰冷，“也是最后一块跳板。”
林默感到胸口的九星龙纹散发出一股温暖的气流，有生命一般微微颤动。
他弯下腰，拾起了地上那半截青铜断剑，剑身上的暗红血迹似乎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活跃，开始缓缓蠕动。
一道道细小的龙鳞纹路逐渐浮现出来，宛如古老的符文，透露出一股古老而强大的气息。
“还有活人。”林默的瞳孔在这一瞬间骤然收缩。
少女突然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看天上。”
林默抬起头，只见那灰蒙蒙的天幕中央，赫然悬浮着一道横贯苍穹的巨大裂缝。
裂缝之中，混沌海的波涛汹涌澎湃。
在那混沌海的深处，九条祖龙的虚影若隐若现，在海中游弋，庞大的身躯在波涛中时隐时现。
然而，更令人感到恐惧的是，裂缝的边缘垂落着无数条青铜锁链，末端都拴着一具干尸。
干尸形态各异，有的是身着道袍的修士，有的是普通百姓，甚至还有牲畜的尸体。
“他们在抽取生灵血气...”林默指节捏得发白，“喂养新生的祖龙？”
少女不答，只是抬手轻点。
远处城池废墟中突然亮起几处微光，隐约有人影在断壁间穿行。
“去找答案吧。”少女身影开始淡化，“记住，龙睛所见未必为实...”
话音未落，一支青铜箭矢破空而来，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径直穿透了少女虚影的身体，钉入了坚硬的地面。
箭尾缠绕的锁链哗啦作响，链上悬挂的十二枚头骨同时发出尖啸。
“妖女！终于找到你了！”沙哑的吼声从城墙废墟传来，。
林默眯起眼睛，目光如电般扫过四周，只见十余名披甲修士结成严密的阵势，一步步逼近。
为首的是个独臂老者，面容刻满了岁月的痕迹，眼中闪烁着冷酷的光芒。
令人震惊的是，他空荡荡的袖管里延伸出的竟是青铜色的锁链，每道链环都刻着镇压符咒，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
少女在完全消失前，对林默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还有同伙？”独臂老者锁链一抖，十二枚头骨飞旋成阵，“看装束不像本地人...拿下！”
随着老者的命令，披甲修士迅速行动起来。
林默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动作。
当冰冷的锁链一圈又一圈地缠绕上他的手臂时，林默刻意收敛了龙纹波动。
这些修士身上散发出的青铜气息，竟然与九重天阙的同源，但其中却夹杂着一些浑浊血气。
“带回祭坛。”老者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严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明日就是大祭，我们不能有任何差错。”
林默被押解着穿过这片废墟，目光在每一处残垣断壁上停留。
他注意到，所有的建筑残骸上都刻着复杂的防龙纹。
更让他感到诡异的是，那些幸存者躲在破败的屋子里，透过墙壁的缝隙，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向他们。
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狂热的期待。
“你们在等什么？”林默突然问道。
队伍末尾的年轻修士，下意识地回答道：“等真龙降世，带我们...”
“闭嘴！”老者的声音如同雷霆般响起，“邪修最善蛊惑人心！”
在昏暗的地下甬道中，林默的脚步声回荡在狭窄的空间里。
甬道蜿蜒曲折，随着不断深入，空气中的腥甜味愈发浓重。
不知不觉，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
林默的瞳孔在一瞬间微缩。
溶洞的规模之大超出想象，百丈宽的洞穴中央，一座令人毛骨悚然的畸形祭坛矗立在那里。
这座祭坛是由无数青铜兵器熔铸而成，扭曲缠绕，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形态。
坛面凹陷处积满了暗红色的液体，散发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气息。
在祭坛的周围，七具尸体以一种诡异的放射状排列着，身上覆盖着闪闪发光的龙鳞，显得既神秘又恐怖。
每具尸体的心脏位置都插着一截青铜锥，像是某种致命的仪式工具。
就在这时，祭坛边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动静。
林默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白发老妪正盘腿坐在祭坛旁边，眼睛紧闭，似乎正在冥想。
然而，当林默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时，老妪突然睁开了眼睛，瞳孔竟然是竖立的龙睛！
“又抓来个祭品？”老妪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如同从地底深处传来。
独臂老者抱拳：“禀龙母，此人与那妖女...”
“他不是祭品。”老妪突然抽动鼻子，“身上有...龙血甜香。”
她颤巍巍站起，枯瘦的手指抓向林默心口。
就在即将触及的刹那，洞顶突然炸裂！
碎石纷飞中，一道素白身影轻盈落下，发间青铜发簪闪过寒光！
“噗！”
老妪的右臂齐肩而断，落地化作青铜液体。
少女不知何时重现，手中把玩着那支发簪：“三百年了，你们还是用这等拙劣邪术。”
“妖女！”独臂老者锁链狂舞，“结屠龙阵！”
众修士迅速变阵，十二枚头骨悬浮成环。
少女却不慌不忙地走向祭坛，每一步都在石地上留下绽放的冰花。
当第一道锁链袭来时，她只是轻轻吹了口气。
“咔嚓！”
锁链冻结成冰，随即粉碎。
老妪见状突然跪地，断臂处喷出的却不是血，而是粘稠的星光：“您...您回来了...”
少女歪头：“认出我了？”
“龙墓守陵人...”老妪的龙睛剧烈收缩，“当年亲手封印混沌卵的那位！”
洞穴内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独臂老者手中的锁链定格在半空中，而年轻修士则彼此交换着困惑和惊恐的眼神。
林默抓住了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
体内涌动的力量突然爆发，震碎了束缚着他的锁链，胸口处的九星龙纹微微发烫。
在祭坛下方的血池中，林默的目光被其中沉浮着的半颗龙珠所吸引。
这半颗龙珠散发着淡淡的光辉，尽管血水所覆盖，但林默依然能感受到与自己血脉相连的气息。
少女突然转身，目光如电般直视林默，“现在明白了吗？”
不等林默有任何回应，少女便一脚踏碎了祭坛。
随着祭坛的崩塌，血池中的血水四溅开来，七具原本沉睡的龙尸突然睁开了眼睛，腐烂的喉咙里发出了嘶哑而古老的龙吟。
洞顶的裂缝中开始垂落无数条青铜锁链，像活物一般疯狂蠕动，编织成一张张巨大的网，向在场的每一个人罩下。
“走！”林默大喝一声，迅速抓住最近的一位年轻修士，身形暴退。
然而，少女却逆流而上，手中发簪划出的青光如同一把锋利的剑，将那些疯狂蠕动的锁链尽数斩断。
与此同时，老妪突然发出了一种不似人声的尖笑。
她的身体在笑声中突然炸开，化作无数飞溅的星光液体，凝结成了一道门户。
“来不及了...”她癫狂的声音回荡着，“真龙已经嗅到血食...”
门户中探出的不是龙爪，而是一只覆盖着细密龙鳞的人类手掌。
这手掌轻轻一握，整座溶洞开始崩塌！
少女脸色骤变，发簪脱手射向门户：“封！”
青光暴涨的刹那，林默终于看清那只人手的手背。
上面烙着与他胸口一模一样的九星龙纹！
“那是...”
“快看龙珠！”少女急喝。
血池中的半颗龙珠突然飞起，表面浮现出混沌海中九条祖龙的倒影。
林默惊骇地发现，它们额间的烙印正在扭曲变形，最终化作...青铜的面容！
“被骗了...”少女首次露出苦笑，“从来没有什么新生祖龙...”
门户中的手掌突然伸长，一把攥住龙珠。
年轻修士突然挣脱林默，狂喊着冲向门户：“恭迎真龙降世！”
他的身体在触及手掌的瞬间汽化，化作一缕血气被吸入龙珠。
更多修士前赴后继地扑去，就连独臂老者都扔下锁链，跪地高呼龙颂。
“走！”少女拽住林默撕裂空间，“必须毁掉剩下半颗龙珠！”
最后看到的景象让林默毛骨悚然。
那只人手正在从门户中拖出完整的躯体，而那张脸...赫然是少年模样的青铜！
空间裂缝在荒野客栈后院绽开。
林默踉跄落地时，木廊下悬挂的青铜风铃齐齐作响。
少女的虚影又淡了几分，发簪尖端出现裂痕。
“这里是...”
“三界缝隙。”少女推开斑驳的木门，“最后的安全处。”
厅内烛火幽蓝，七张柏木桌旁坐着形色各异的客人。
负剑道士独饮闷酒，红衣女子对镜画皮，甚至角落还有个书生在教黄鼠狼写字。
当林默踏入时，所有人动作同时停滞。
“哟，稀客。”柜台后擦碗的老板娘抬头，额间朱砂痣鲜艳欲滴，“龙腥味这么重，刚从屠宰场回来？”
少女将发簪拍在柜台上：“天字房，三日。”
老板娘指尖刚触及发簪就触电般缩回：“青铜泪？您这是...”
“半颗龙珠的下落。”
厅内温度骤降。
书生手中的毛笔咔嚓折断，黄鼠狼窜上房梁。
红衣女子默默收起铜镜，而负剑道士已经按住了剑柄。
“作孽啊...”老板娘叹息着推来一把青铜钥匙，“顶层阁楼，自己看吧。”
腐朽的木梯吱呀作响。
阁楼里只有一面布满裂痕的青铜镜，镜前摆着个陶土盆，盆中漂浮着九盏油灯。
少女挥手点亮灯芯，镜面顿时泛起涟漪。
“这是...”
“往生鉴。”少女咬破手指，将血滴入盆中，“看仔细了。”
血珠落盆的刹那，镜中浮现九幅画面。
雪山之巅的青铜宫殿、沙漠深处的血肉祭坛、甚至还有皇城地底的龙脉密室...
每处场景中都藏着半颗龙珠，而守护者竟然都是——林默自己的脸！
“不可能！”林默猛地后退，“我从未...”
“当然不是你。”少女冷笑，“是青铜用你的龙血造的化身。”
镜面突然剧烈震颤，其中三幅画面接连暗去。
少女脸色大变：“已经回收了三颗...”
剩余画面突然扭曲，最终合并成一幅骇人景象。
九条被青铜锁链贯穿的祖龙尸骸悬浮在混沌海，它们的伤口中不断渗出龙血，汇聚成新的血卵。
卵中隐约可见人形，面容正是少年青铜！
“原来如此。”林默胸口龙纹灼痛，“他要用祖龙尸骸...重塑己身！”
客栈突然剧烈摇晃。
楼下传来老板娘的尖叫声：“快走！他们追来了！”
少女抓起发簪划向镜面。
青铜镜碎裂的瞬间，阁楼地板上浮现出巨大的传送阵。
“去找剩下六颗龙珠。”她将发簪塞给林默，“记住，每颗龙珠里都藏着...”
屋顶轰然炸裂！
一只覆盖龙鳞的巨手探入，掌心九星龙纹逆向旋转。
少女的虚影被吸向掌心，却在最后一刻捏碎发簪。
“青铜真正的弱点在...”
青光爆闪中，林默坠入传送阵。
最后看到的，是少女被捏碎前唇语吐出的三个字。
而那三个字，让林默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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