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阵的青光尚未散尽，林默已嗅到浓重的血腥气。
他踉跄落地，五指深深插入潮湿的泥土。
这不是寻常土壤，而是混合了朱砂、骨粉的封陵土。
抬头望去，九根盘龙铜柱围成环形，柱上缠绕的锁链全部通向中央的青铜棺椁。
“皇陵地宫...”
林默胸口的九星龙纹突然灼热。
他敏锐地注意到，东南角的铜柱龙首缺了左眼，正是少女在往生鉴中显示的龙珠藏匿处。
但更令人在意的是，棺椁边缘渗出的一线暗红，正顺着地砖纹路流向铜柱根部。
“沙沙...”
细微响动从墓道阴影处传来。
林默闪身隐入铜柱后方，看见三个披着人皮的怪物爬进地宫。
它们形似侏儒，脊背上凸起龙鳞状的骨刺，双手却是锋利的青铜钩爪。
为首那个正舔舐地砖上的血迹，喉咙里发出陶醉的咕噜声。
“祭品...不够...”它突然口吐人言，“还差...七个童男...”
“急什么。”另一个怪物踢开脚边的头骨，“国师说了，子时开棺取珠，自有血食送上。”
林默瞳孔微缩。
这些怪物口中的国师，恐怕就是青铜用他龙血制造的化身之一。
林默悄然运转龙纹之力，指尖泛起青芒，却听到棺椁中传来微弱的心跳声。
“咚...咚...”
三个怪物同时转头，青铜钩爪兴奋地颤抖。
就在它们扑向棺椁的刹那，林默闪身而出，右手如刀斩落！
“噗！”
为首的怪物头颅飞起，断颈处喷出的却不是血，而是粘稠的星光。
剩余两个怪物厉声尖叫，背脊骨刺突然暴长，如标枪般刺来。
林默侧身避让，不料骨刺中途拐弯，竟将他的衣袍钉在铜柱上！
“活人...好血食！”怪物张开血盆大口。
林默冷笑，任由骨刺穿透肩胛。
在怪物近身的瞬间，林默左手插入其咽喉，龙纹之力爆发！
“轰！”
怪物炸成漫天星火。
最后一只见状要逃，却被突然活化的铜柱锁链缠住。
龙首铜像缓缓低头，一口咬住怪物头颅，咀嚼声令人毛骨悚然。
“原来如此。”林默拔出骨刺，“你们在用龙脉养尸。”
棺椁中的心跳声突然加速。
林默走近查看，发现棺盖上刻着九条逆鳞之龙，每条龙的眼眶里都嵌着颗跳动的人类心脏。
而东南角那条龙缺失的左眼位置，正是铜柱龙首缺眼的对应处。
“以心为祭，以魂为引...”林默抚过棺盖纹路，“好个偷天换日。”
说话间掌心发力震碎棺盖，浓稠血雾顿时喷涌而出。
待雾气稍散，棺中景象令见惯血腥的林默也脊背发寒。
七具孩童尸骸呈七星状排列，中央拱卫着一具无头女尸。
女尸双手捧着的，赫然是半颗浸泡在血水中的龙珠！
更诡异的是，当林默伸手取珠时，女尸突然坐起，断颈处生出无数肉芽，扭曲着凝成一张熟悉的脸...
“时序？！”
肉芽凝结的面容露出诡异微笑。
女尸双手猛地扣住林默手腕，龙珠中的血水沸腾，浮现出混沌海现状。
九条祖龙尸骸已被完全青铜化，正将庞大的生命力注入中央血卵。
而卵中少年青铜的身躯，已经生长到胸口位置！
“你...来晚了...”女尸喉咙里挤出沙哑声音，“三颗龙珠...已融入圣躯...”
林默震碎女尸双臂，夺过龙珠急退。
那肉芽凝结的面容突然崩溃，重新变回无头状态。
但棺中孩童尸骸却齐齐抬头，黑洞洞的眼眶对准林默，发出重叠的童声：“国师到——”
地宫突然剧烈震颤！
九根铜柱上的锁链自动脱落，如巨蟒般游向墓道入口。
林默握紧龙珠刚要撤离，却听头顶传来砖石崩裂的巨响。
“轰隆！”
穹顶破开大洞，一道身影沐浴着月光缓缓降下。
此人紫金道袍无风自动，腰间悬着的青铜罗盘嗡嗡作响，而那张脸...
确实与林默有七分相似，只是眉间多了一道血色龙纹。
国师微笑开口，“你终于来了。”
林默眯起眼睛。
此人身上虽有龙血气息，却混杂着浓重的青铜味道。
更奇怪的是，国师右手小指缺失，伤口处缠绕着星光与黑暗交织的能量。
“你不是化身。”林默突然明悟，“你是青铜剥离的恶念！”
国师大笑，袖中飞出九张符箓。
这些符纸迎风便长，化作丈余高的青铜人偶，每个胸口都嵌着颗跳动的心脏。
最骇人的是，人偶面部逐渐浮现出林默的五官！
“本座确实承你龙血而生。”国师掐诀念咒，“但如今...已是独立的圣胎！”
青铜人偶同时睁眼，十八道血光锁死林默周身要穴。
林默不退反进，将龙珠按在自己胸口。
九星龙纹光芒大盛，珠中血水逆流而上，在虚空凝成一条微型血龙！
“去！”
血龙长仅三尺，却凶悍异常。
它闪电般穿透三具青铜人偶，那些嵌在偶身的心脏瞬间枯萎。
国师见状不惊反喜，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好精纯的祖龙怨力！正好用来...”
话未说完，地宫地面突然塌陷！
无数青铜树根破土而出，每根上都挂着黏糊糊的肉茧。
林默斩断几根逼近的树根，发现断口处流出的竟是皇族特供的朱砂血！
“你以为这是寻常皇陵？”国师飘然落在最高处的树根上，“这是三百年前本座亲手种下的龙脉噬心树！”
树根突然全部裂开，露出里面包裹的东西——历代皇帝的遗骸！
这些尸身心口都插着青铜枝丫，面容却保持生前的威严。
最中央那具头戴平天冠的尸骸突然睁眼，枯唇轻启：“逆贼...朕的江山...”
国师一挥手，老皇帝尸身顿时炸裂。
飞溅的骨血被青铜树根吸收，整棵怪树开始绽放血色花朵。
每朵花蕊中都躺着个蜷缩的婴儿虚影，正是被献祭的童男魂魄！
“看清楚了。”国师指尖凝聚血露，“这才是真正的龙珠用法。”
血露滴向林默手中的龙珠。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素白身影从墓道闪出，银铃般的笑声在地宫回荡：“师兄~你又在偷师父的宝贝？”
国师身形剧震：“小师妹？！”
林默趁机暴退，只见来人是个十六七岁的道姑，杏黄道袍下隐约露出青铜锁链缠绕的脚踝。
她蹦跳着来到血树下，随手摘了朵花别在发间，那朵花立刻由红转青。
“假的。”道姑突然冷脸，“你根本不是师兄。”
说着，她猛地撕开道袍。
躯体竟是中空的，里面盘踞着一条青光凝聚的小龙！
国师面色大变，罗盘炸成无数青铜碎片：“龙灵？！不可能！当年的守陵龙灵明明已经...”
小龙腾空而起，穿过三具青铜人偶。
那些人偶瞬间融化，流出的青铜液体竟反向包裹住国师双腿！
“快走！”道姑的躯体如蝉蜕般落地，小龙的声音直接在林默脑海响起，“他在用龙珠钓你，其他五个化身正在赶来！”
林默刚要追问，胸口龙纹突然刺痛。
他本能地侧身翻滚，原先站立处被一道星光贯穿。
抬头望去，地宫穹顶缺口处站着五个身影——僧侣、武将、书生、农夫、甚至还有个稚童，每张脸都是他的变体！
\"“归位吧！”国师挣开青铜束缚，狂笑着升起，“今日便是我等...化龙之时！”
六道身影同时结印，整棵青铜血树连根拔起。
树根缠绕着历代皇尸，枝叶间悬挂的肉茧全部破裂，飞出无数星光与黑暗交织的锁链。
小龙急旋成盾挡在林默身前，却被一道锁链贯穿，发出凄厉哀鸣。
“走...去找守墓人...”龙灵消散前吐出一颗青光珠子，“这是...真正的...”
林默接住珠子的瞬间，地宫突然陷入绝对黑暗。
不是夜色的黑，而是连神识都无法穿透的混沌原暗！
在这黑暗中，林默清晰听到六个“自己”的融合声，血肉交融的黏腻响动令人毛骨悚然。
“咚！”
一声强健有力的心跳震碎黑暗。
林默看到融合体已经变成三头六臂的怪物。
三个头颅分别是老者、中年与孩童，六只手臂各自持着不同的青铜法器。
而怪物心口嵌着的，正是三颗融合过半的龙珠！
“完美的圣胎。”三张嘴巴同时开口，“现在，交出你手里那颗...”
林默捏碎龙灵所化的青珠。
磅礴龙气爆发，在地面蚀刻出复杂的传送阵。
怪物六臂齐挥，青铜法器带着毁灭之力砸下！
“轰！”
烟尘散尽时，林默已经消失。
怪物没有恼怒，反而露出诡异的微笑。
它缓缓走向青铜棺椁，从女尸残骸中挖出一枚青铜钥匙。
“跑吧...”孩童头颅奶声奶气地说，“正好带我们...去找剩下的龙珠...”
中年头颅突然转向东南：“等等，铜柱里的...”
老者头颅厉声打断：“先取龙脉！明日午时血祭，圣主就能提前降世！”
六只手臂插入地面，整座皇陵开始下沉。
地面上的皇宫剧烈摇晃，太和殿“忠义永昌”的匾额轰然坠落，露出背面刻着的青铜龙纹...
……
传送的眩晕感尚未消退，林默已嗅到浓重的腐朽气息。
单膝跪在枯井底，手中青珠残屑化作流萤，照亮井壁上的古老壁画。
九条巨龙环绕着一口青铜井，井中沉浮着婴儿形态的星辰。
“这是...”
指尖触及壁画的刹那，井水突然从四面八方渗出。
不是普通的水，而是粘稠如血的暗红色液体。
水面浮现出混沌海现状，血卵中的青铜已经生长到脖颈，九条青铜化的祖龙正在吞噬彼此！
“来不及了...”
沙哑声音从头顶传来。
林默抬头，看见井口坐着个蓑衣老翁，斗笠下露出半张腐烂的脸。
更令人心惊的是，老翁左眼窝里跳动着青色火焰，与龙灵如出一辙。
“守墓人？”
老翁取下斗笠，露出被青铜侵蚀的头颅。
天灵盖已经金属化，上面刻着细密的龙文：“老朽守的不是墓，是当年没来得及送出的...第九颗龙珠。”
话音未落，他敲了敲井壁，某块青砖自动移开，露出个青铜匣子。
匣面九龙夺珠的浮雕缺了最关键的一颗眼珠，正是林默手中龙珠的大小。
“此珠不同。”老翁阻止林默放回龙珠，“它藏着祖龙最后的...”
井水突然沸腾！
水面映照的景象里，血卵中的青铜突然睁眼，视线好似穿透维度直视井底。
老翁的青铜头盖骨瞬间发红，发出痛苦的嘶吼：“他发现了！快走！”
林默刚抓起青铜匣，整口古井突然坍塌。
老翁用身体挡住坠落的石块，腐烂的半边脸迅速融化，露出底下青金色的龙鳞：“去葬星谷...找...”
一块巨石砸碎了他的头颅。
林默在井壁彻底崩塌前跃出，却发现外面根本不是预想的荒村，而是一片血月笼罩的战场废墟。
天空中飘满青铜色的絮状物，每片飞絮上都刻着微型龙纹。
远处传来号角声。
林默藏身断墙后，看见一队青铜甲士押送着数百名百姓前行。
那些百姓脖颈都套着青铜环，眼神呆滞如行尸走肉。
队伍最前方，有个骑着青铜骨马的将军，马鞍旁挂着颗仍在滴血的头颅...
正是往生客栈的老板娘！
“搜！”将军突然勒马，“龙珠反应就在附近！”
林默低头看向手中震颤的龙珠，里面不知何时多了条游动的小龙影子。
当影子游到特定位置时，林默脑海突然响起少女临死前的三个字。
这次，他终于听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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