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淮,这位冰系妖精的来历颇为不凡。与寻常由父母孕育、经年累月修炼开智的妖精不同,他是真正意义上的天地孕育之灵。在洪荒岁月里,这等存在甚至不被归入“妖“的范畴,而是被尊为“精灵“。此刻显现的螭龙形态不过是他选择的表象,究其根本,他的本质是天地间至纯的冰之元素凝聚而成的灵体。
这般由天地直接孕育的精灵,总会面临一个微妙的问题——关于“亲情“的缺失。昔日那位名震三界的齐天大圣,自灵石迸裂而出时,也曾望着山中群猴承欢父母膝下而暗自神伤,历经千般磨砺,最终在成为美猴王后方才彻悟“天为父,地为母“的真谛。
有情众生与无情之物的区别,便在于一个“情“字。纵使是天地所钟的精灵,也会不由自主地追寻情感的温暖,渴望心灵的寄托。在先天时代,这倒不算什么难题——彼时的生灵皆是天地所育,生而知晓自身使命。但在这后天时代,眼见后天生灵皆有所依,数量稀少的天地精灵虽不入先天之列,却也难以完全融入后天的亲缘关系,故而往往对“情“字格外执着。
虚淮与风息的缘分,早在风息还是聚灵阶段的时候便开始。虚淮亲眼见证并守护着风息的孕育,诞生,开启灵智,最终化形成功。
这段情谊早已超越了寻常的师徒、友人之谊——风息的一身本领几乎全是虚淮所授,而虚淮对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后辈,更是倾囊相授,毫无保留。
这样的成长环境,使得风息的性情也沾染了几分天地精灵特有的纯粹与执拗。在他的认知里,世事非黑即白,一旦认准某个方向便容易钻牛角尖。此次听闻蓝希的消息,他甚至不曾细细查证,便贸然前来挑战,正是这种性格使然。
此刻,虚淮虽被那根碧绿钓竿所制,却在空中稳住身形。冰蓝长发无风自动,他凝视着水中的风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风息被那根泛着金光的绳索牢牢缚住,由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悬在蓝希身后。虚淮则被碧绿的莲花茎缠绕着,被蓝希单手提在身前。这情景颇有些滑稽——无论是风息还是虚淮,都是挺拔的青年身形,而蓝希却是一副少年模样,三人之间的身高差距让这画面显得格外违和。若非蓝希脚下莲台被一道水柱托起,只怕这两位被缚的妖精要以更加难堪的姿态示人了。
此刻两妖却无暇顾及这些。风息望着虚淮,眼中满是痛惜:“你不该来的。”
虚淮垂眸不语,冰蓝的长发遮掩了他此刻的神情,但那紧抿的唇线已表明了他的态度——若是不来,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风息独自承受这一切?
两人陷入沉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仿佛在无声地进行着最后的告别。
蓝希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扶额叹气:“不至于吧……”他无奈地摇头,“怎么弄得我像个十恶不赦的反派似的?明明是你这个叫风息的小子先来找我麻烦的好不好?”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哭笑不得:“再说了,若真要取你们性命,在制服你们的那一刻就可以动手,何必费手段将你们绑起来再杀?我很无聊吗?
依照你们主动挑衅的行径,就算我当着会馆所有长老的面处置你们,他们也无可指摘。既然当初没有下杀手,自然就不会取你们性命,这个道理难道还想不明白吗?”
蓝希这番话一出,原本弥漫在两妖之间那股悲壮的决绝气氛顿时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诡异的寂静。
风息回想起蓝希之前提及收徒的只言片语,忍不住开口确认:“你刚才说的要收徒......都是真的?”
“我何必骗你?”蓝希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身上有什么值得我图谋的?”
风息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仔细想来,他全身上下唯一值得称道的,也就只有“豪夺”这项天赋能力。然而这能力既不能夺取灵质空间,也无法转赠他人,除了自己使用外,似乎确实没什么特别的价值。更要紧的是,他既无钱财,又无珍宝......
就在风息陷入沉思时,一旁的虚淮忽然出声:“收徒?什么意思?”
蓝希闻言,随手将两妖扔在自己灵质空间幻化出的海岛上。他清了清嗓子,摆出庄严姿态:“咳咳,小子,我看你与我有缘,可愿拜我为师?”
“不愿。”虚淮回答得干脆利落。
“你答......”蓝希显然没料到会遭到拒绝。在他看来,这两妖如今已是瓮中之鳖,为了活命也该顺水推舟才是。他眯起眼睛,语气带着不解:“为何不愿?”
“为何要愿?”虚淮的声音依旧清冷。
看着虚淮这副冷淡模样,蓝希不禁想起无限和谛听——莫非这个世界的天才都偏爱这种说话方式?
见蓝希似乎不明白自己的顾虑,虚淮补充道:“我方才还要取你性命......”
“无妨。”蓝希故作大度地摆手,“只要你肯拜师,这些过往我都可以不计较。”
“拜师有何好处?”虚淮直视着蓝希。
“好处?”蓝希被问得一愣,随即失笑,“你倒是第一个敢这么直接问的。”他整理了下衣袖,正色道:“若你拜师,我自会传授你无上法门,成仙成神指日可待。况且,有我这样的靠山,日后行事也会方便许多。要知道,就连会馆都不敢追究我废了灵遥的事。这些还不够吗?”
虚淮闻言却摇了摇头:“凭我自己也能修炼成仙。至于靠山......你与会馆结怨,我若拜你为师,反倒会处处受制。”
“你师祖可是老君!”
“老君已数十年未出老君阁了。”
“这......”蓝希一时语塞。他瞥了眼仍被缚在一旁的风息,忽然恶狠狠地说道:“你若不肯拜师,我现在就取了这小子的性命!”
虚淮身形一滞,随即毫不犹豫地屈膝跪地,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师父!”
“虚淮!”风息看得目眦欲裂,只觉得挚友为了自己受尽屈辱。
这般情景让蓝希看得目瞪口呆,他气得牙痒痒,忍不住破口大骂:“混账!拜我为师很委屈吗?知不知道若是放出收徒的风声,求着拜师的人能从这儿绕世界三圈!”
“那你为何独独执着于我?”虚淮冷静地反问。
“你......我......”蓝希被问得一时气结,最终恼羞成怒地吼道:“我这儿难道是收破烂的不成?什么人都配做我的徒弟吗?”
虚淮依旧跪得笔直,冰蓝的眸子平静无波:“既如此,师父可否先为弟子松绑?”
这声“师父”叫得干脆利落,反倒让蓝希一愣。他眯起眼睛打量着跪在面前的冰螭龙,忽然觉得这徒弟收得似乎有些草率——这般能屈能伸、审时度势的性子,与他想象中的单纯天地精灵相去甚远。
“松绑自然可以。”蓝希袖袍轻拂,缚在虚淮身上的碧绿茎秆应声脱落,连带着风息身上那根金黄色的绳索也化作流光,飞回蓝希掌中。
虚淮从容起身,活动了下微微发麻的手腕。风息立刻冲上前扶住他,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痛惜:“虚淮!你何必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闭嘴。”虚淮头也不回地打断他,目光始终锁定在蓝希身上,“师父,既然拜师,总该有些表示。拜师礼呢?”
“啊???!!!”蓝希被这行云流水般的态度转换惊得怔住,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他定了定神,想起既已收徒,确实该有所表示,便将手中那根金黄色的绳索与地上的碧绿茎秆一并递了过去。
“这根金黄色的是我在深海寻找蜃珠时,偶然遇见的龙尸身上所得。”蓝希指尖轻抚过绳索,语气中带着几分追忆,“那具龙尸历经岁月侵蚀早已腐朽,唯独这根龙筋完好无损,看其威压,很可能是龙族古神——龙王的遗骸。我取来后,一直当作钓线使用。”
他又指向那段碧绿绳子:“至于这个,是我座下莲台抽取的藕丝编织而成,最大的特点就是坚韧难摧。待过些时日,我带你去老君山拜访师祖,请他为你将这两样宝物炼制成护身法宝。”
虚淮接过两件宝物,指尖触碰到龙筋时,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古老龙威;而那藕丝编织的绳子则散发着纯净的生机。他仔细端详片刻,这才微微颔首:“多谢师父。”
蓝希正要开口,却见虚淮将一旁的风息轻轻拉到身前,神色自若地说道:“师父,这是您的徒孙,不知可否赏份见面礼?”
此言一出,不仅是蓝希,连风息都惊得目瞪口呆。风息下意识地将双手背在身后,心中暗忖虚淮此举怕是触犯了对方的底线,只怕下一刻就要迎来雷霆之怒。
出乎意料的是,蓝希只是咬了咬牙,最终无奈地长叹一声,将手中那根系着龙筋的钓竿抛给了风息。“此乃我座下莲台的莲茎所化,除却坚不可摧之外,更兼具吸收、净化之能。你暂且收着,过几日去老君阁时,请师祖为你重新炼制一番。日后你以‘豪夺’取得的能力,便可寄存于此莲茎之中,免得玷污了自身本源。”
风息接过莲茎,只觉得入手温润,原本因夺取多种能力而略显紊乱的灵质竟被悄然梳理,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为何定要去老君那里?”
“自然是让他见见徒子徒孙。”蓝希咬着牙说道,心中暗忖:既然认了这门亲,岂能让那老家伙独善其身?这份见面礼的亏空,总得有人分担才是。
待风息收好莲茎,虚淮这才转向蓝希,恭敬问道:“不知师父可有什么交代让弟子去办?”
蓝希闻言一怔,惊讶地望向虚淮。他尚未提及此事,这个刚收的徒弟竟已猜透他的心思。“你怎知我有事要你去办?”
虚淮神色平静,目光却仿佛能穿透人心:“师父若当真只想收徒,大可直接将我拘禁起来慢慢教化。如今既允我自由,又赠重礼,想必是存了‘用人’之心。弟子既已拜师,为师父分忧也是分内之事。”
蓝希闻言,抚掌大笑,眼中尽是激赏:“好!好!果然是个通透的!”他袖袍一拂,三人周遭景物骤变,已置身于一间雅致竹室之中。竹案上茶香袅袅,他率先落座,示意二人都坐下。
“既是一家人,为师便直说了。”蓝希指尖轻叩竹案,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要你去帮我履行一个赌约。”
“赌约?”虚淮微微蹙眉。
蓝希颔首,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不错。为师与两位道友曾立下赌约,约定各自教导一位弟子。万年之后让这三个小辈比试一番,胜者的师父便是老大,输得最惨的那个......”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就只能当老三了。”
“啊???”风息在一旁忍不住低呼,“这竟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蓝希挑眉,“为师闲着无事哄你们作甚?”
虚淮沉吟片刻:“您没有其他弟子可担此任?”
“有,当然有。”蓝希摆了摆手,“只是他们要么修为太高,不符合赌约要求;要么事务繁忙,抽不开身。况且......”他指尖轻轻划过竹案,留下一道冰痕,“赌约明确规定,必须新寻一位弟子从头栽培。”
“所以您只寻了我一个?”
“倒也不是。”蓝希眼中掠过一丝微妙的神色,“先前还有一位师兄,只是......”他欲言又止。
风息和虚淮不约而同地倾身,眼中写满好奇。
“我们三个老家伙暗中给对方使了些绊子。”蓝希轻描淡写地带过,丝毫不提具体手段,“最后都对栽培结果不甚满意,便共同约定重选弟子,再比一场。”
虚淮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的深意:“所以这次......”
“这次自然要更加小心,虽然我们说了不互相干扰,但是……”蓝希意味深长地笑了,“懂得都懂……”他慢悠悠地斟了杯茶,“而且,这关系着为师的颜面啊。”
看着虚淮有些不以为意,蓝希开口说道:“对了,忘了说奖励了,最后的胜者将会得到一个世界,不是灵质空间这种依托于现实才能存在的世界,而是如同外面一样的,可以任由你们设定的真实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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