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夜幕沉沉压在青云城上空,呼啸的北风裹着鹅毛大雪,如千万头咆哮的野兽撞在屋檐上,发出“呼呼”的巨响,连窗棂都在寒风中微微颤抖。屋顶早已积起半尺厚的雪,像盖了层蓬松的棉絮,天井里的青石板被雪完全覆盖,只隐约露出几分轮廓,院中的老槐树更成了个雪团,枝桠上的积雪稍一碰就簌簌往下落。
彻骨的寒意顺着门缝往屋里钻,连呼出的气都成了白雾。城里家家户户早烧起了地龙,暖融融的热气裹着木炭香,将屋外的酷寒隔绝在外——这等能冻掉耳朵、每年都要冻死人的天气,谁会傻到半夜出门?就连起夜,也都是在屋里摆个木桶应付,没人愿往雪地里多踏一步。
可这份寂静,却被一道身影划破。
墙角阴影里,一道黑衣人影悄然跃起,脚下似有轻烟,踩着积雪竟没留下半分痕迹。他仗着一身不错的轻功,在空无一人的街巷里健步如飞,雪花落在他肩头,转瞬就被周身的热气化去。不多时,他便到了程郭府墙外,身形一晃,如片落叶般翻过墙头,落地时轻得连雪粒都没惊动。
屋内,漆黑的窗纱轻轻晃动。原本合着眼的郭芙兰猛地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警惕。她侧过身,指尖轻轻推了推身边熟睡的男子,声音压得极低:“景浩,有人从围墙进来了。”
程景浩本睡得深沉,被这一推瞬间清醒,睁开眼时眼里还带着几分惺忪的睡意。可当他对上郭芙兰那双在漆黑中依旧发亮的眼睛,心头猛地一激灵,抬手揉了把脸,残存的睡意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他坐起身,动作轻得没发出半点声响,低声骂道:“这小毛贼也不看看地方,咱们程郭府是他能闯的?真是升仙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进来。”
说着,他伸手捞过床边叠好的衣服,飞快地往身上穿,又将那套磨得发亮的削皮拆骨刀具套紧紧绑在腰间——那是他上京时郭芙兰专门给他制做的一套行刑独特别刀具,已经跟随他出生入死好几回,已成形影不离。
郭芙兰看着他动作麻利的模样,也撑着身子坐起来,伸手要去拿自己的外衣。程景浩见状,连忙伸手想把她按回被窝,语气带着几分心疼:“这小毛贼我来对付就行,你再睡会儿,天儿这么冷,别冻着。”
可他的手刚碰到郭芙兰的胳膊,就被她轻轻拨开。郭芙兰理了理衣襟,声音冷清:“醒了就睡不着了。方才我听着那人的脚步声,轻功倒还不错。等会儿他若跟你打起来,要是想跑,我就从旁截住,把他打下来让你揍,如何?”
程景浩一听这话,漆黑的房里虽看不清脸色,耳根却悄悄红了——他知道郭芙兰的功夫一直比自己好,这话既是帮忙,也是在护着他。不过这点羞赧很快就被开心取代,他笑着点头:“好!那咱们就分工。对了,等这事完了,你教我轻功好不好?”
郭芙兰闻言,歪了歪头,语气带着几分为难:“我这轻功是小时候跟着家里长辈瞎练的,从没教过人,怕是教不好。还是让贞德道尚人教你吧,他的功夫正经,教出来也扎实。”
“他?”程景浩皱了皱眉,想起那老道平日里板着脸的模样,忍不住撇了撇嘴——那老道是有两下本事,可让他求着要他教,那老道士的下巴都抬到天里去了,那嚣张样可想而知。
“行了,晚些再跟你说这个。”郭芙兰轻轻打断他,侧耳听了听屋外的动静,眼神一凝,“那人往西边四个点房间的方向去了,咱们得赶紧跟上。”
程景浩立刻收了话头,摸起腰间的刀具,冲郭芙兰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脚步轻得像猫,悄无声息地往房门走去,只留下满室尚有余温的床褥,与屋外呼啸的风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因不知何展英今夜会不会回来歇脚,区子谦特意将房里的油灯拨亮了些,昏黄的光透过窗纸在院里投下暖融融的光晕,连带着房门也只虚掩着,未敢反锁。
院墙外的阴影里,一道黑衣身影如猫般掠过,无声无息地潜入程郭府。他站在庭院中央,并未急着行动,反倒闭起眼,鼻翼微微翕动。寻常人分辨不出的气息,在他鼻端却清晰如画卷——老妪身上的皂角味混着岁月沉淀的温厚,孩童身上的奶腥气裹着活泼,壮年男子的汗味带着硬朗,他竟凭着这灵得反常的鼻子,径直跳过了程景浩与郭芙兰的卧房,又在柳仲山、梁大娘祖孙俩的房门外稍作停顿,最终脚步落在了马小强与柳金月的房檐下。
指尖指甲泛着冷光,轻轻在窗纸上划开个小窟窿,黑衣人凑眼往里看。漆黑的房间里,借着窗外漏进的月光,能瞧见床上躺着三人:马小强与柳金月分睡两侧,中间蜷缩着个小小的身影,正是他们四岁多的儿子柳强锐。这孩子生得极随母亲柳金月,眉眼弯弯,皮肤白净,虽是男孩,却比寻常女童还要俊俏几分,睡梦中小嘴微张,呼吸轻得像片羽毛。
黑衣人盯着柳强锐看了片刻,眼神里闪过一丝捉摸不透的光,随即直起身,轻手轻脚地转向别处。兜兜转转,他最终停在了程景浩与郭芙兰三胞胎儿子与么女四点的房门外,依着方才的法子,又在窗纸上弄了个洞。确认房内只有四个熟睡的孩童,并无大人陪护后,他从怀里掏出个圆锥状的物件——瞧着像火折,却比寻常火折更细长。指尖轻轻一吹,物件顶端便燃起幽蓝的小火苗,他迅速将其塞进窗洞,又在另一头轻轻呵气,淡白色的烟丝便顺着洞口往房里钻。
房檐上,程景浩早已攥紧了拳头,见黑衣人动了迷香,当即就要往下跳。可昨夜刚下过雪,瓦片上结着层薄冰,他脚刚一抬,便打滑踉跄了一下。身旁的郭芙兰虽比他矮了整个头,却稳稳地伸手提住了他的衣领,压低声音道:“没事,再等一会,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黑衣人吹完迷香,并未立刻推门进去,反倒脚步一转,朝着西厢房的方向走去——那里正是区子谦与宏儿住的地方,此刻油灯未熄,光线下人影晃动,倒成了府里最显眼的一处。
他绝对想不到,就在刚才,那股被吹进房间里的迷香,不仅没有让孩子们像预期的那样沉沉睡去,反而因为那股甜腻得有些异常的香味,将原本睡得死死的四个小家伙全都给弄醒了。
此刻,这四个小家伙正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其中一个小家伙突然觉得有些尿急,于是他便慢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朝着墙角的小马桶走去。
待他解决完内急,舒舒服服地抬起头时,目光恰好落在了被扎了一个洞的窗户上。这个小洞引起了小家伙的好奇心,他眨巴着眼睛,盯着那个洞看了一会儿,然后好奇地绑好裤子,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凑到洞口前,想要一探究竟。
透过这个小小的洞口,小家伙们发现他们的房间正对着西厢房。而就在这时,一个黑影突然从西厢房的方向一闪而过,正好落入了小家伙们的眼帘。
到了西厢房窗外,黑衣人故技重施,指尖划开纸窗,往里一瞧——油灯下,只有两个面容姣好的孩子躺在床上,瞧着像是已经睡熟了。只是房间里暖烘烘的,混着孩童身上的奶味与炭火的气息,竟隐隐飘出一股酸臭味。黑衣人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捏了捏鼻子,可目光落在两个孩子白净的小脸上时,色心瞬间压过了不适。他再次掏出迷香,点燃后往房里吹去,心里已经盘算好:先拿这两个孩子作开胃菜快活,再回头找那房间的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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