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空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有些嘶哑,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胸膛剧烈起伏,那双原本带着几分官僚圆滑此刻只剩下被触犯底线的决绝,死死地钉在我脸上。
我没有立刻反驳,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在澜江黑龙沱并肩、在锁龙渊外交锋、在火锅店醉别的老“朋友”。
他脸上的每一丝肌肉绷紧,眼底深处除了怒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是对我提出的计划本身的恐惧,还是对计划背后所揭示的、他或许早已隐约感知却不愿深想的残酷未来的恐惧?
茶摊上一时间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以及不远处隐约传来的、属于人间的、嘈杂而充满生气的市井声响。那些声音此刻像一层薄薄的纱,勉强遮盖着我们正在讨论的、血淋淋的真相。
我等他呼吸稍微平复了一些,才将手里一直把玩着的、已经微凉的茶杯轻轻放回桌上,发出“磕哒”一声轻响。这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上竟显得格外清晰。
“老秦,”我开口,声音平静得近乎残忍,与他的激动形成鲜明对比,“你说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最终为的,到底是什么?”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会突然问这个,下意识地回道:“自然是保护三界存续……”
“三界?”
我微微歪头,打断他,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天界,冥界,人界。这三界,对你而言,真的同等重要吗?你,秦空,第七处的负责人,生在人界,长在人界,你的同僚、你守护的秩序、你熟悉的街道……所有这些,都在这人界。你殚精竭虑,甚至加入了‘人格替换’这种勾当,最终要保护的,究竟是那个虚无缥缈、高高在上的‘三界’概念,还是脚下这片实实在在的、生你养你的‘人界’?”
秦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眉头紧锁,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却直指核心。保护三界是冠冕堂皇的大义,但剥开这层外衣,他最根本的立场和情感归属,无疑是人间。
他沉默了片刻,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沉声开口,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坦诚:“……是,我承认!我做的这一切,归根结底,是为了人界!为了这人间烟火不绝,凡俗众生能延续!”
他似乎找回了部分底气,声音也提高了一些:“但是!李安如你告诉我!如果不用凡人本源去支持天界,去维持那个狗屁的边界屏障,天界要是被虚空攻破了,哪还有人间的活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个道理你不懂吗?!天庭再不堪,他们现在顶在第一线!他们是屏障!”
“哈哈哈哈哈!”我突然笑了起来,不是嘲讽,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荒诞的愉悦,笑声在广场上飘散,显得格外刺耳。“说得好!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老秦,你还是这么善于用大道理来武装自己。”
笑声戛然而止,我身体前倾,目光锐利地看向他:“那我问你,你真的,百分之一百地相信,天界一定能保护好人间这块‘毛’吗?你把他们想象成绝对可靠的‘皮’?”
我不等他回答,语速加快,如同连珠炮般抛出更尖锐的问题:“我们做个假设,一个很可能发生的假设!万一,天庭前线再次遭遇前所未有的大规模入侵,损失惨重,屏障岌岌可危。这时候,他们评估后发现,需要瞬间抽取、吸干整个人间所有凡人的本源灵力,才能赢得这场关键战役的胜利,稳固防线。”
我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催眠般的、引导人深入恐惧的力量:“那么,对于高高在上的天庭来说,为了‘三界存续’这个大义,牺牲掉人间这块‘毛’,是不是一个‘必要’的选择?而对于你,秦空,对于千千万万的凡人来说,这场仗,天庭赢了,天界保住了,可人间……赢了吗?”
“人间……没了。”我轻轻吐出最后四个字,像是一把冰冷的匕首,捅进了秦空一直试图回避的恐惧核心。
秦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翕动了几下,想反驳,却发现自己喉咙发紧。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这个场景,这个可能性,像是一直潜伏在他心底最深处的噩梦,此刻被我用最直白的方式血淋淋地剖开,晾晒在他面前。
“……不……不至于吧……”
他的声音干涩,带着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的虚弱,“天庭……普化天尊亲口承诺过,会尽力护着人间……他们需要的是持续的本源,不是杀鸡取卵……”
“嗤——”我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不至于?老秦,你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你看看现在!三界危机才露出冰山一角,天庭为了维持前线,已经不惜推行‘人格替换’这种竭泽而渔的手段!你刚刚也说了,感染者的比例,现在达到多少了?三分之二了!”
我盯着他不断变化的脸色,步步紧逼:“普化那杂碎还说过天庭与冥界是盟友呢!冥界酆都血战,虚空洞口都快把酆都吞了,他们可曾派出一兵一卒?连个声援都没有!盟友尚且如此,你们人间,在他们眼里,又算是什么?一块随时可以取用的、丰沛的‘电池’而已!”
我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鞭子,一下下抽打在他的心理防线上:“等到某一天,天庭真的需要整个人间这块‘电池’瞬间过载,来为他们赢得胜利的时候,你觉得普化,或者玉帝,或者任何一个天庭的神仙,会为了你们这些‘电池’的存亡,而冒着自己防线崩溃、身死道消的风险吗?”
我描绘着那幅绝望的图景:“不会的。到时候,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启动某个你不知道的、更底层的阵法,或者动用某个你不知道的、更残酷的后手。然后,整个人间,会在无声无息中,或者在一片凄厉的哀嚎中,被抽干。所有的生命,所有的城市,所有的文明痕迹,都会化为齑粉,成为他们胜利勋章上微不足道的一抹尘埃。”
“他们赢了,会在凌霄宝殿歌颂他们的功德与牺牲,庆祝天界得以延续。而你呢?老秦?”
我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恶魔般的低语,“你只能站在一片死寂的、再无任何人烟的大地上,抱着你那些失去本源、化为干尸的同胞、亲人、朋友的尸体,默默地哭泣。那时候,你会想,这场三界保卫战,对人界而言,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
秦空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眼神涣散,似乎真的看到了那副地狱般的景象。
我清晰地看到,他眼底那丝一直被压抑的恐惧,正在迅速放大,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来反驳,来支撑自己摇摇欲坠的信念,却发现任何语言在这样赤裸裸的、极端的可能性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心中了然。看来,我自己猜对了。
秦空他,并非完全没有想过这种最坏的可能。他只是不敢深想,或者说,不愿意去相信。
他需要用“相信天庭”、“大局为重”这些概念来麻痹自己,来为自己正在参与的、戕害同胞的行为找到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以求一个心灵上的“安逸”。
我看着他不断揉搓着脸,试图驱散那巨大的恐慌和无力感,看着他哆哆嗦嗦地,几乎是用气音对我说:“……烟……给我……根烟……”
我没有立刻给他,而是慢条斯理地从烟盒里磕出一根,叼在自己嘴上,拿起桌上那个廉价的塑料打火机,“啪”一声点燃。
橘黄色的火苗跳跃着,映照着我平静无波的脸。我深深地吸了一口,让辛辣的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才缓缓吐出。然后,我才将嘴上那根已经点燃的烟取了下来,递向他。
秦空几乎是抢了过去,手指颤抖得厉害,差点没拿住。
他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狠狠地、连续地吸了好几大口,浓重的烟雾将他有些扭曲的脸庞笼罩,仿佛这样才能稍微压制住内心翻江倒海的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烟雾稍散,他靠在椅背上,眼神依旧有些发直,但总算稍微缓过神来一点。
“……至少……”
他的声音依旧带着颤音,但试图重新构筑防线,“至少天庭以后对人间做的,现在都只是猜测,是你基于最坏情况的臆测!但是你,李安如!你现在是明晃晃地告诉我,要用半个人间的命,来保全你的冥界!这是确凿无疑的、即将发生的罪恶!我……我怎么可能答应?!这有本质的不同!”
听到他这略显苍白的反驳,我反而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嘲笑,而是一种带着点玩味和“你终于说到点子上了”的笑容。
我自己也重新点上一根烟,然后身体向后一仰,舒服地靠在椅背上,甚至翘起了二郎腿,摆出一副混不吝的、仿佛刚才讨论的不是亿万生灵存亡而是晚上吃什么般的悠闲姿态。
“哦?本质不同?”我吐出一个烟圈,看着它悠悠地上升、变形、消散,然后才将目光重新投向紧绷如弓弦的秦空,嬉皮笑脸地,用一种近乎开玩笑,却又蕴含着石破天惊力量的语气,说出了那个准备已久的爆炸性句子:
“那么,老秦,如果我说……我那个办法,能在保全我冥界的同时,顺手……把这岌岌可危的人间,也一并给保全了呢?”
话音落下,周围再次陷入死寂。
只有香烟燃烧发出的细微“嘶嘶”声,以及远处的喇叭声,鸟叫声,狗叫声,人声。
秦空夹着烟的手指僵在了半空,烟灰簌簌落下都浑然不觉。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混杂着极致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被这个疯狂可能性所勾起的、他自己都尚未察觉的、微弱的希冀。
他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滚圆,死死地盯着我,仿佛想从我这张带着惫懒笑容的脸上,分辨出我刚才那句话,究竟是一个恶劣的玩笑,一句疯子的呓语,还是……一个真正有可能实现的、颠覆他所有认知的……
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你……你说什么?”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保全……人间?怎……怎么可能?你那个阵,不是要献祭半个世界的生灵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因为情绪过于激动,甚至破了音。
我看着他那副样子,心里反而更定了几分。不怕他质疑,不怕他愤怒,就怕他完全不为所动。只要有缝隙,就有撬动的可能。
我依旧保持着那副慵懒的坐姿,甚至惬意地又吸了一口烟,才不紧不慢地将身体向前倾去,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烟雾从我口中缓缓吐出,在我们之间弥漫开来,形成一道模糊的屏障。
“老秦,”我的声音透过烟雾传来,带着一种引导式的平静,“我们先抛开情绪,冷静下来,用你搞情报分析的那套逻辑,来看待‘三界’这个概念。”
我用夹着烟的手,在空中虚划了一下。
“天界,冥界,人界。这三者,真的是平等的吗?它们之间,最本质的联系是什么?”
我顿了顿,观察着他的反应,见他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才继续道,“是冥界。人生于人间,死后魂魄归入冥界,经过轮回,或受刑或转生,再入人间。这是一个闭环,一个最基本的、维持凡俗生灵循环的体系。从这个角度看,人间和冥界,更像是……一个完整生命体的两个不同功能区,一个负责‘生’,一个负责‘死’,紧密相连,缺一不可。”
秦空的目光随着我的话语微微闪动,他没有反驳,这本身就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只是平时很少有人从这个角度去思考三界的结构。
“那么天界呢?”
我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冷意,“天庭,西天佛国,他们在这个循环体系里,扮演了什么角色?他们高高在上,享受着人间的香火信仰,汲取着凡人的本源灵力。他们可曾参与这生死的循环?没有。他们更像是……寄生在这个循环体系之上的吸血虫,或者说得客气点,是纯粹的‘享乐者’、‘消费者’。”
我的声音里透出毫不掩饰的讥讽:“他们靠着人间和冥界这个基础体系提供的养分,活得逍遥自在,偶尔出手彰显一下神迹,还得让凡人感恩戴德,觉得是他们庇护了苍生。老秦,你不觉得这很不合理吗?这就像……一个健康的身体,养着一群除了消耗资源、指手画脚之外,对身体的正常运转并无本质贡献的赘瘤。”
秦空的嘴唇动了动,想为天庭辩解几句,比如维持边界屏障对抗虚空,但想到我刚才描述的、天庭可能为了胜利而牺牲整个人间的极端者,那些辩解的话又哽在了喉咙里,说不出口。他只能沉默地听着,脸色变幻不定。
“所以,在我看来,”
我总结道,声音斩钉截铁,“当前三界最大的毒瘤,不是虚空,而是天界!是这群趴在人间和冥界身上吸血,还自以为是的蠢货!”
我看着他眼中翻腾的思绪,知道这个观点虽然惊世骇俗,但并非完全没有道理,尤其是在经历了这么多背叛和牺牲之后。
“而现在,”
我抛出了核心,“我有办法,利用我这个‘万灵血引溯空大阵’,不仅保全我的冥界,还能将人间一并从这个畸形的、注定要被拖垮的体系中剥离出来,保全下来!”
“怎……怎么做?”
秦空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他身体前倾,几乎要离开椅子,目光灼灼地盯着我,仿佛要穿透我的皮囊,看到我脑海中的那个疯狂计划。
“我刚刚都给你说过了,大阵启动,其核心目的,并非仅仅是将冥界的虚空祸水引向天界——那只是表象和附带效果。”我解释道,语速平稳,确保他能跟上我的思路,“它的真正作用,是在爆发出足以扭曲规则、撼动三界本源的庞大能量的那一瞬间,利用这股能量,强行切断人间与冥界同‘天道’的联系!”
“切断……天道联系?”秦空喃喃重复,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没错。”我肯定地点头,“人间和冥界,将不再受当前这个‘天道’的管辖和束缚。我们将自成一体,形成一个独立的、内循环的‘小世界’。这个‘小世界’依托于原本的人间和冥界基础,生死循环照常运转,但不再向天界供给任何信仰之力和本源灵力,也不再受天庭和西天的规则制约。”
我描绘着那个未来的图景:“而失去了人间和冥界这两个根基的供养,天界会怎么样?他们就像被断了根的大树,本就因为对抗虚空而消耗巨大,此刻更是雪上加霜。他们或许还能凭借残存的力量苟延残喘一段时间,但在虚空的持续侵蚀下,覆灭是迟早的事。”
我的语气变得有些缥缈,带着一种俯瞰时空的冷漠:“整个旧的三界体系,包括天庭、西天,以及它们所依附的那个‘天道’,最终都会被虚空吞噬,归于彻底的虚无。也许在无数岁月之后,虚无中会重新孕育出新的天道,演化出新的三界……但那,已经与我们无关了。”
我看向秦空,目光锐利:“因为到了那时,我们——独立出来的人间和冥界——早已脱离了那个循环。我们将在属于自己的‘小世界’里,延续下去,不再受到虚空的威胁。这,就是我能给出的,保全人间的方法。”
秦空彻底呆住了,他张着嘴,香烟已经烧到了过滤嘴,烫到了他的手指,他才“嘶”地一声惊醒,慌忙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他低着头,双手用力地搓着脸,仿佛想把这个惊天动地的信息揉进脑子里。
我能看到他脸上交织的激动和怀疑。激动于人间或许真有了一条生路,一条截然不同的、摆脱被奴役和被牺牲命运的生路;怀疑则在于,这个计划太过宏大,太过匪夷所思,成功率有多少?代价是否真的可控?我李安如,这个刚刚失去挚爱、心态明显走向极端的幽冥大帝,真的值得信任吗?
沉默了足足有两三分钟。
终于,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眼神却恢复了几分清明和审视。他没有立刻质疑计划的可行性,而是问了一个更根本的问题:
“为什么?”他死死地盯着我,“李安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按照你的说法,你只需要冥界独立出去就好,为什么非要费尽心机,把人间也一起保全?”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深深的探究:“别跟我说什么慈悲为怀,你刚才还在冷静地计划用半个世界的生灵做燃料。告诉我真正的理由!”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不是之前那种带着戏谑或冷漠的笑,而是一种有点复杂,甚至带着点自嘲的笑容。
“理由?有两个。”
我伸出一根手指,“第一,很现实。启动‘万灵血引溯空大阵’,需要瞬间抽取海量的、高质量的本源灵力。人间一半生灵的本源,是最直接、也是目前唯一能找到的、足够分量的‘燃料’。如果我直接动手在人间大规模收割,天庭不是傻子,他们立刻就会察觉。我这个计划,最关键的就是隐蔽性和突然性。必须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完成能量汲取和规则切割。所以,这件事,必须在极短时间内完成,并且需要……内部的配合。”
我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看着他:“由你,或者你掌控下的‘人格替换’体系,来‘配合’我完成这最后的收割,是最隐蔽、最不容易打草惊蛇的方式。如果让天庭提前察觉到我的意图,强闯地府探查,看到我正在布置的阵基和真实目的,那一切都完了。我必须确保,在最后一刻来临前,一切看起来都还在他们的掌控和预料之中。”
这个理由冰冷而现实,充满了算计,秦空听完,脸色更加难看,但眼神中却多了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
“那……第二个理由呢?”他声音低沉地问。
我沉默了一下,将手里快要燃尽的烟蒂按灭,然后抬起头。
“第二……”我的声音放缓了一些,少了几分之前的尖锐,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我好歹,也是生在人间,长在人间的。我的父母,虽然是悲剧收场,但他们曾是真切切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我在这里读书,工作,开过心理咨询室,遇到过很多人,经历过那些荒诞又真实的事情……”
我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看到了更远的地方:“我在澜江夺取共工血晶,在夔州吸收禹王鼎的‘人皇气’,在昆仑之巅修行……这些力量,这些机缘,都源自这片土地。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勉强……也算得上是‘人间之主’吧?虽然我这个‘主’,当得有点名不副实,也有点……狼狈。”
我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秦空,眼神平静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保护属于自己的东西,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天庭把人间当电池,当可以随意牺牲的耗材,我不同意。既然我有能力,有办法,在达成自己目标的同时,拉它一把,为什么不呢?”
这个理由,比第一个更出乎秦空的意料。他看着我,眼神中的审视意味更浓,似乎在判断这番话里有多少真情实感,有多少是用于说服他的表演。
半晌,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身体向后靠了靠,仿佛刚才那番激烈的思想斗争耗尽了他的力气。
“……就算……就算你说的有道理,就算你真有那么一点……‘守护’人间的意思。”
他艰难地开口,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但代价……一定要这么大吗?一半的生灵!那是几十亿活生生的人……这……这太……”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竟之语里的沉重和不忍,清晰可见。
“代价必须这么大。”我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冰冷而肯定,“老秦,你要明白,我们不是在过家家,也不是在做什么慈悲为怀的救赎。我们是在窃取天道的权柄,是在进行一场豪赌,赌注是我们两个世界的未来。所需要的能量,是天文数字。人间一半生灵的本源,冥界半数阴魂的魂力,这是启动大阵、撬动规则的最低门槛。”
我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坦诚:“而且,不要觉得只有人间在付出代价。冥界同样如此。我麾下的军队,那些信任我、追随我的将士,其中大半,会被我以各种方式,‘骗’上最终的战场,成为大阵稳定运行的‘锚点’和……燃料。他们到死,可能都以为自己是在为守护冥界、对抗虚空而战。”
我看着他,目光如炬,没有任何回避:“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冷酷到极致的献祭。用两个世界超过半数的存在,去换取剩下那一小部分的、独立自主的延续。没有温情,没有侥幸,只有冰冷的数字和必然的牺牲。”
我说完了,重新靠回椅背,拿起桌上的烟盒,又点上了一支。烟雾升起,模糊了我的表情。
该说的,都已经摊开在了桌面上。计划的轮廓,背后的逻辑,必须付出的代价,以及……我那复杂难明的动机。
现在,球踢回给了秦空。
我静静地吸着烟,等待着,等待着他从这巨大的信息冲击和道德困境中,挣扎出一个答案。
是继续坚守那看似稳妥、实则可能将人间拖入万劫不复深渊的“天庭庇护”幻梦,还是……拥抱我这个疯狂、残酷,但却可能为人间争得一线真正生机与独立的……魔鬼的契约?
只剩下沉默,和两颗在命运天平上沉重跳动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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