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如同一柄黑色的利剑，劈开了南林城喧嚣嘈杂的人潮。
沿途的佣兵与亡命徒，无论之前多么嚣张跋扈，在看到那面迎风招展的黑龙旗帜时，都下意识地收敛了身上的戾气，纷纷退避至街道两侧，投来敬畏而又好奇的目光。
这里是王法鞭长莫及的南疆，但黑龙卫这三个字，本身就是行走的天威！
车队没有在任何一处酒肆或客栈停留，而是穿过大半个城区，径直来到了一座通体由黑岩砌成的巨大建筑前。
这里，便是黑龙卫在南疆的牙帐——南疆分处。
与周围那些充满南疆风情的建筑相比，这座分处显得格格不入。
它没有丝毫多余的装饰，只有冰冷的线条和森严的气息，如同一头蛰伏在闹市中的钢铁巨兽，沉默地宣告着自己的主权。
高大的门楼之上，一条狰狞的黑龙石雕盘踞其上，龙目俯瞰着下方芸芸众生，不怒自威。
还不等马车完全停稳，那两扇厚重的精铁大门便已无声地向内敞开。
紧接着，一道整齐划一、气贯长虹的呐喊声，如同惊雷般炸响，瞬间盖过了整条街道的喧嚣！
“恭迎副指挥使大人！”
“拜见副指挥使大人！”
声音雄浑有力，带着金石交击般的肃杀之气，让周遭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秦泽推开车门，缓步而下。
入目所及，是黑压压的一片。
分处宽阔的演武场上，上百名身着黑龙卫制式服装的卫士，分列两旁，单膝跪地，右手握拳抵心，动作整齐划一，宛如一人。
他们的目光狂热而崇敬，汇聚在刚刚走下马车的秦泽身上。
那股由百战精锐汇聚而成的铁血煞气，几乎要化为实质，冲天而起！
即便是秦泽，在看到这番景象时，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股豪情。
这，就是他的黑龙卫！
一支足以令整个武朝闻风丧胆的铁血之师！
他抬起手，轻轻一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都起来吧。”
“谢副指挥使大人！”
又是一声整齐的应和，上百名黑龙卫同时起身，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就在这时，一道与周围环境极不协调的身影，从队列前方快步“滚”了出来。
之所以用“滚”这个字，是因为来人实在太胖了。
他穿着一身特制的加大版黑龙卫服，却依旧被撑得紧绷绷的，仿佛随时都会裂开。
那圆滚滚的肚子，几乎要垂到膝盖。
个头还没秦泽高，但横向的宽度，怕是有秦泽两个那么宽。
整个人，活像一个会移动的肉球。
肉球一路小跑，来到秦泽面前，脸上的肥肉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
他努力地想要做出一个标准的抱拳礼，却因为肚子太大，手臂都有些伸不直，动作显得颇为滑稽。
“卑职，黑龙卫南疆分处负责人，卫镇抚使王凡，见过副指挥使大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气喘吁吁，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秦泽的眉头，不易察觉地挑了一下。
他的目光在王凡身上停留了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深邃的疑惑。
黑龙卫是什么地方？
那是武帝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其招收标准之严苛，堪称变态！
从身高体重，到臂力耐力，再到反应速度，每一项都有着近乎残酷的指标。
别说胖成王凡这样，就是身上多了一丝赘肉，都会在第一轮筛选中被毫不留情地刷下去。
能在黑龙卫中生存下来的，无一不是百里挑一，乃至千里挑一的精锐！
可眼前这个王凡，却彻底颠覆了秦泽对黑龙卫的固有印象。
这家伙，怕是连寻常的城防军都进不去吧？
他是怎么混进黑龙卫，还当上了南疆分处负责人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秦泽目光中的审视与不解，王凡那双被肥肉挤成一条缝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精明的光。
他脸上堆起一抹憨厚的笑容，主动解释道。
“大人见笑了，卑职这身形……确实有些对不住身上这套黑龙卫服。”
“其实卑职也不是生来就这么胖的。”
“想当年，卑职也是分处里跑得最快的那个！”
“只是……十多年前，在一次任务中，卑职中了埋伏，受了点伤，伤了脏腑根本，此后喝口凉水都长肉，这才……这才渐渐变成了这副模样。”
王凡一边说，一边拍了拍自己那硕大的肚皮，发出一阵“砰砰”的闷响，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而又带着几分追忆往昔的感慨。
听到这个解释，秦泽眸光微微一闪。
他看着眼前这个笑容憨态可掬的胖子，心中的疑惑不仅没有消散，反而瞬间被另一层更深的警惕所取代。
受伤？
一个受了重伤，身体机能严重受损，甚至胖到影响行动的人，按照黑龙卫的规矩，最好的下场也是调往后勤文职，或者直接荣养起来。
可这个王凡，不仅没有被调离，反而被委以重任，坐镇南疆这个龙潭虎穴，成为了所有南疆黑龙卫的顶头上司！
南疆是什么地方？
是三不管的混乱之地！
能在这里当负责人，需要的绝不仅仅是资历。
更需要的，是远超常人的手腕、心智和能力！
这无疑只说明了一点。
眼前这个笑得像个弥勒佛的胖子，绝对、绝对不是他表面上看起来那般人畜无害！
他的智慧，他的手段，恐怕比他的体重，还要可怕！
秦泽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但脸上却不动声色，甚至还露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恍然与敬佩。
他对着王凡，微微颔首。
“原来如此。”
“王卫镇抚使为我黑龙卫浴血奋战，这份功劳，指挥使大人记得，我也记得。”
“黑龙卫，从不会忘记任何一位有功之臣。”
秦泽的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肯定了王凡的“功绩”，又不动声色地点出了自己的身份和背后的指挥使大人，算是一种温和的敲打。
听到秦泽的话，王凡那双缝隙般的眼睛里，精光一闪而逝。
他脸上的笑容，愈发恭敬了。
“多谢大人惦记！卑职愧不敢当！”
“能为黑龙卫效力，为陛下分忧，是卑职的荣幸！卑职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这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忠心耿耿，仿佛下一秒就能为秦泽去死。
看着眼前这一个故作高深，一个满脸谄媚，仿佛在上演什么官场大戏的两人，一直站在秦泽身侧的幽若，眼中闪过一抹不耐。
她最烦的就是这种虚与委蛇的客套。
不等王凡再说出什么表忠心的话，幽若冰冷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王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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