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峰将孤身赴汴、生擒宋帝的消息,如一道惊雷劈在九州大地,瞬间炸得天下哗然,南北两朝,人心如沸。
大辽境内,自西夏郡的黄沙戈壁到大理郡的烟雨楼台,每一寸土地都震颤着同一种情绪。
先是死寂般的难以置信,街头挑担的货郎驻足,茶楼算账的掌柜停笔,连哭闹的稚子都被父母捂住了嘴——直到第一个茶客猛地拍响桌子,吼出那句“陛下要单枪匹马去汴京拿宋帝”,整座辽国才爆发出狂热与忧惧交织的声浪,如怒海狂涛,席卷街巷。
酒肆里,粗陶碗碰得脆响,满座皆红着眼。
“我的天爷!陛下这是要天神降世吗?”穿短打的汉子拍着大腿,声音发颤,既是惊骇,更藏不住骨子里的骄傲,“十万宋军都拦不住他老人家,区区汴京皇宫,在天可汗眼里,怕不是自家后院!”
邻桌老者却摇头叹气,浑浊的眼里满是揪紧的担忧,枯瘦的手反复摩挲着腰间的平安符:“话是这般说,可宋人能不急眼?
那汴京城里,还不得布下天罗地网?
长生天在上,务必保佑陛下平安啊!”
寻常百姓对萧峰的崇拜早已刻入骨髓,近乎迷信,可理智里那点对“凶险”的认知,仍像根细针,扎得人心口发疼。
军营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黑甲士卒们聚在营火旁,甲胄碰撞声伴着粗重的呼吸,每一张年轻的脸上都燃着滚烫的热血。
“瞧见没?这才是咱们的陛下!”一个络腮胡校尉将酒囊狠狠灌了一口,酒液顺着下巴淌进领口,“一个人敢干的事,宋人的全军都不敢想!
他们除了躲在城墙后凑数,还有啥能耐?”
说罢,满营爆发出震天的哄笑,笑里是对君主的极致崇拜,恨不能此刻就拔营随驾,跟着萧峰的马蹄,踏平那座繁华帝都。
而大宋这边,消息传入时,恰是汴京城午间的喧嚣时分——御街上车水马龙,酒旗招展,可当“萧峰要孤身来擒官家”的传言掠过,整条大街骤然失声,随即被更烈的怒火点燃,如滚油泼了火星,噼啪作响。
大宋的朝堂,此刻已如一口烧沸的油锅,连空气都在滋滋作响。
紫宸殿内,龙案后的明黄帐幔无风自动,案上堆叠的奏本高得几乎遮住了御座,每一本都摊开着,朱批的“狂妄”“速诛”字样刺得人眼疼。
阶下,御史台的官员们早已忘了朝仪,一个个红着眼眶,双手紧握朝笏,劈头盖脸地往金砖地面上拍——“啪!
啪!
啪!”
象牙朝笏与金砖碰撞的脆响,混着震耳欲聋的怒斥,竟将殿角悬着的鎏金铜铃震得“叮铃哐啷”乱响,细碎的铃声里,全是掩不住的惊怒。
“狂妄!
实在狂妄至极!”左都御史气得山羊胡直抖,青色官袍的袖子被他甩得猎猎作响,“那萧峰不过是草原胡虏,凭一身蛮力得了辽狗的帝位,竟敢扬言孤身来擒陛下?
这是何等藐视!
何等羞辱我大宋天威!”
他身后,几个年轻御史更显激动,声音都发了颤:“臣请陛下下旨,将萧峰挫骨扬灰!
若不能擒杀此獠,我大宋颜面何存?
天下诸侯岂会再敬我朝!”
宰相吕端猛地从班列中拂袖而起,玄色官袍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风。
他本就身材高大,此刻背着手站在殿中,声如洪钟,每一个字都砸得人心头发颤:“陛下!
无需多言!
臣请即刻传令——汴京九门即刻紧闭,吊桥高悬,凡出入者,哪怕是襁褓婴儿,也需搜身三遍!
禁军五营全员披甲,弓弩手登城,刀斧手守巷,务必织成一张天罗地网!”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再传旨宫中,让大内侍卫统领率三百高手,日夜守在紫宸殿外!
后宫嫔妃尽数迁入内城偏殿,无关人等,一概不得靠近御书房!
这萧峰若敢来,定要让他有来无回,碎尸万段,方能雪我大宋今日之耻!”
殿外的声浪,比朝堂内更盛。
御街两旁,平日里招揽生意的货郎早已收了摊子,穿长衫的书生们聚在酒楼门口,手里的折扇拍得掌心发红,唾沫星子随着激愤的话语飞溅:“辽狗猖獗!
萧峰匹夫!
真当我大宋无人吗?
汴京乃天子脚下,岂容他胡虏撒野!”
有个白面书生说得激动,竟将折扇“啪”地一声折成两段,木片飞溅,引得周围一片附和的怒喝。
不远处的铁匠铺里,更是火光冲天。
赤膊的壮汉们抡着手臂粗的铁锤,狠狠砸在烧得通红的铁坯上——“咚!
咚!
咚!”
火星子溅得满屋子都是,与汉子们的怒吼混在一起:“老子这把斩马刀,就等着那萧峰来!
一刀下去,定劈了他的狗头!”
旁边拉风箱的少年也涨红了脸,扯着嗓子喊:“对!
让他知道咱们大宋铁匠的厉害!
定叫他有来无回!”
茶馆、酒肆、胭脂铺、绸缎庄……整座汴京,从达官贵人到市井小民,主流的声浪全是被羞辱后的暴怒。
人们攥着拳头,红着眼眶,嘴里骂着“胡虏”“狂妄”,心里憋着一股劲——仿佛只要喊得够响,就能将那远在北方的萧峰,震碎在来汴京的路上。
可在大宋的角落里,另一种情绪正悄然滋生,像青苔般,在无人察觉的暗处蔓延。
江南的雨,总下得绵密如丝,将临河的小镇裹在一片朦胧的水汽里。
茶馆就搭在河埠头边,青石板路被雨水浸得发亮,檐角的铜铃随着穿堂风,叮当地晃着,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窗边的一桌,四个穿粗布短褐的老农缩着脖子,身子恨不得往桌底沉。
碗里的雨前龙井早已凉透,几片茶叶浮在水面,没人有心思喝——握杯的手都在微颤,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连说话都得凑着耳朵,声音压得比檐角的铃声还低。
“听说了吗?”最年长的老农先开了口,牙都快掉光的嘴翕动着,声音飘得像河面上的雾,“北边那位辽帝……要一个人,闯到汴京去拿咱们的官家……”
他眼里满是匪夷所思,说着就摇起了头,仿佛这话比天要塌了还离谱。
旁边捋着花白胡须的老农,手指摩挲着须尖,半晌才重重叹出一口气,那口气里混着惊,也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疯,是真疯!
汴京是什么地方?
天子脚下,禁军遍地,他单枪匹马去,跟送死有啥两样?
可……”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可这份胆量,咱们这辈子,别说做了,连想都不敢想啊。”
戴竹笠的汉子一直没吭声,此刻才伸手把斗笠往下压了压,遮住半张脸,声音闷在斗笠里:“早年就听跑江湖的人说,这萧峰在万劫谷,一个人就挑了整个山寨,几百号悍匪,没一个能近他身……”
他停了停,喉结滚了滚,最终只落了句,“是条汉子,可惜啊……可惜不是咱们宋人。”
河面上的乌篷船轻轻划过,橹声咿呀,将这几句低语揉碎在雨雾里,没人再说话,只望着窗外的雨,各自沉默。
而千里之外的边境小城,却是另一番景象。
断墙残垣随处可见,土墙上的箭孔、焦黑的木梁,都还留着战火啃噬过的痕迹。
风卷着沙尘,掠过城头,发出呜呜的响,像亡魂的叹息。
几个穿破甲的守军靠在断墙上,甲片锈迹斑斑,边缘磨得发亮,有的地方还裂着口子,露出里面打了补丁的粗布内衣。
他们手里攥着干硬的麦饼,咬一口能硌得牙酸,却只是慢慢嚼着,眼神疲惫得像蒙了层灰。
“妈的。”一个年轻士卒先开了口,声音嘶哑,带着刚从战场上撤下来的倦意,“要是咱们官家有这胆气,不用真去汴京,哪怕来前线站一站,看看咱们这些弟兄是怎么拿命守着城墙的……就算明天战死,也值了。”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老兵猛地瞪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是警惕,压低声音呵斥:“嘘!
不要命了?
这话也是能乱说的?
不怕被巡检的听见,拉去军法处置?”
年轻士卒撇了撇嘴,没再说话,只是狠狠咬了口麦饼。
沉默在断墙间蔓延,只有风还在呜呜地吹。
半晌,那老兵却也咂了咂嘴,声音放得又轻又低,语气复杂得很:“不过……人家辽帝敢这么干,不管成不成,能不能活着回来……这份气魄,啧。”
他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但那声“啧”里,有叹,有憾,也有几分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佩服,“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江湖的酒肆,倒比小镇茶馆、边境断墙热闹些,却也透着股不同的沉默。
酒旗上“江湖客”三个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店里的八仙桌上,几个佩剑的独行侠散坐着,剑鞘斜斜靠在桌边,泛着冷光。
青衫客端着酒杯,手指捻着杯沿,目光望着窗外的暮色——夕阳把天边染成一片橘红,归鸟掠过屋檐,翅膀带起的风,吹得他衣袂微动。
他眼底没什么情绪,却又像藏着千言万语,掠过一丝复杂的光。
“孤身闯宫,直取敌酋。”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角落,“不论立场,不论对错,这等事,已是江湖百年难见的传奇。”
他晃了晃杯中的酒,酒液在杯壁上划出弧线,“萧峰这‘天下第一’的名号,世人都说靠的是武功,可依我看,单这份胆魄,便足以当得起‘顶天立地’四字。”
旁边穿玄衣的侠客端着酒碗,仰头灌了一口,放下碗时,碗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闷响:“说得是。
江湖人最敬的,便是这份孤勇。
只可惜……立场不同,终究是敌非友。”
没人再说话,酒肆里的沉默,比茶馆的低语、城墙下的喟叹,更沉,也更复杂。
没人会真的认同萧峰——毕竟他是“胡虏”,是扬言要擒杀大宋皇帝的“侵略者”。
可在绝对的力量与孤勇面前,连最恨他的宋民,在街上跟着人群啐出“胡虏狂妄”“有来无回”后,转过身,在无人的角落,也会忍不住在心里添一句:“这萧峰,不管怎么说,是个狠人,是个真汉子。”
此时的萧峰,却浑然未觉这天下的沸沸扬扬。
他一袭灰布长袍,骑在乌骓马上,如一片不沾尘埃的孤云,掠过北方的苍茫山河——脚下是冰封的长河,身旁是呼啸的朔风,身后是万千辽民的牵挂与期盼,身前,便是那座汇聚了无数愤怒、恐惧、戒备,也悄然藏着几分复杂惊叹的汴京帝都。
马蹄声疾,如惊雷踏地,一步步,向着那座天下瞩目的城,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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