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介子陷入深深的回忆,仿佛声音都变得悠远起来:
“在老师接掌云梦山之前,历代鬼谷子皆以避世潜修为主,视自身为超脱凡尘的仙家,冷眼旁观世间兴衰。”
“即便人间遭遇大灾大难,山中也多是袖手旁观,认为此乃天道循环,凡人劫数。”
“但老师不同。”虚介子眼中充满敬意,“每当听闻人间有大的灾祸,老师总会亲自下山。”
“他不仅医术高超,更懂得许多匪夷所思的救灾之法,而且他救助百姓从不留名。”
“许多受他恩惠的百姓,甚至不知晓救命恩人是谁,只以为是山中的仙人显灵。”
李彻微微颔首,如此行事作风,确实像一个具备现代知识和社会责任感的人。
并非说现代人都是圣母,但人从一个相对稳定的社会环境而来,很难一下子就变得杀伐果断,对民间疾苦完全冷漠。
虚介子继续道:“老师的思想理念更是如此,他坚信‘民主’。”
“他认为,最好的统治方式,并非由一家一姓或少数精英决定亿万人的命运,而是应该让百姓能够参与政治,发出自己的声音。”
“而国家的职责,在于服务百姓,让百姓都能过上幸福且有尊严的生活。”
“他常说,权力应为公器,当为人民。”
他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为此,老师的师父也就是我的师祖,以及几位师伯,曾多次严厉驳斥他,认为他思想离经叛道,会为云梦山引来灭顶之灾。”
“若非老师确实身负惊世之才,学识渊博到令所有质疑者都哑口无言,他当年是绝无可能接任‘鬼谷子’之位的。”
见李彻依旧是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虚介子眼中却又闪过一丝困惑。
他犹豫着开口道:“只是......老朽有时候也在想,老师他明明怀有救世济民之心,为何却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呢?”
“老师在世之时,正值前朝最为混乱黑暗的时期,皇室昏聩,权臣当道,世家门阀肆意兼并。”
“最终导致战火四起,百姓流离失所......”
“以老师之能,那时若能振臂一呼,或辅佐明主,未必不能挽天倾,救黎民于水火。”
“可他终究只是零星救人,并未去改变朝廷腐朽之根源。”
虚介子长长地叹息一声,仿佛在为恩师辩解,又像是在说服自己:“后来,老夫只能将此事归结于,帝王与世家门阀的势力太过强大,便是老师那样惊才绝艳之人,也感到无可奈何吧。”
说到这里,虚介子脸上露出了羞愧之色:“所以,当老夫接任鬼谷子之后,虽心中感念老师的宏愿,却终究缺乏他那般的魄力。”
“云梦山在我手中,依旧选择了封锁山门,继续避世潜修,不参与世俗纷争。”
“美其名曰超然物外,实则是为了保证鬼谷道统能够延续下去,不至因介入世俗而断绝。”
“如今想来,实在是愧对老师教诲。”
李彻静静地听着,没有轻易评价虚介子和其老师的对错。
他心中暗自思忖,若是自己当初没有穿越成皇子,而是降生为一个普通的平民,或许也会做出类似的选择。
在一个阶级森严的古代社会,即便拥有现代知识,想要凭一己之力撬动整个旧世界的根基,也是登天难事?
能够保全自身,并用所学救助部分人,就已经是极限了。
李彻温和地笑了笑,安抚道:“老先生不必过于自责,此乃时势使然,非先生之过。”
“朕理解你此刻心绪纷乱,一时难以理清。”
“无妨,朕等得起,我们可以慢慢说。”
虚介子闻言看了李彻一眼,似乎下定了决心:“既然如此,不如请陛下先随老夫入山歇息,山中清静,正适合深谈,而且......”
他顿了顿,开口道:“老夫手中,还有一些先师留下的遗物,或许应该给陛下一观。”
李彻眼睛顿时一亮:“可是尊师亲手留下的典籍?”
虚介子郑重点头:“正是。”
“在今日之前,老夫一直将这些遗物视若瑰宝,秘不示人,视为云梦山一脉绝不外传的核心机密,连清源他们都未曾得见全貌。”
“可如今见了陛下,知晓了这份渊源,老夫方才醒悟,将知识紧锁山中的想法太过狭隘。”
他看向李彻,眼神变得无比:“老师生前未能实现他的梦想,老夫更是庸碌之辈,空守宝山,亦不敢去尝试。”
“唯有陛下您,不畏艰险,以雷霆手段铲除世家,推行新政,心系百姓......若老师留下的这些东西,能对陛下的伟业有所帮助,想必老师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的。”
“好!”李彻缓缓站起身,对着虚介子郑重道,“无论结果如何,老先生愿将师门重宝示于朕,朕在此先行谢过!”
虚介子侧身避过半礼,点了点头:“陛下请随老夫来。”
说罢,虚介子便转身,准备引李彻上山。
李彻自然跟上,而秋白、胡强率领的一百名亲卫也立刻行动起来,准备随行护卫。
虚介子听到身后密集的脚步声,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那些气息精悍的守夜人,眉头微蹙。
“陛下,云梦山乃清修之地,向来少受外界打扰,可否请您麾下的这些将士留在山脚扎营等候?”
秋白闻言立刻上前一步,眉头紧锁,手不自觉按在刀柄上。
让陛下孤身上山,这绝无可能......哪怕这虚介子真是神仙也不行。
李彻自然明白秋白的担忧,他摇了摇头:“先生,他们随朕远道而来,职责便是护卫朕之周全,朕身处何地,他们便应在何地。”
“非是不信先生,而是帝王职责所在,规矩如此,还望先生体谅。”
李彻这话说得客气,但意思很明确。
以虚介子展现出的能耐,若真有异心,李彻自忖未必能安然脱身。
身为皇帝,他不可能再像年轻时那样,轻易将自己置于无法掌控的险地。
虚介子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人数也太多了些,云梦山素来清净,恐扰了......”
他说了一半,看着李彻平静的目光,似乎想通了什么,不由得苦笑一声,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与陛下所要开创的千秋伟业相比,云梦山这点规矩又算得了什么呢?是老夫迂腐了。”
李彻见他通情达理,心中也松快了些,承诺道:“先生深明大义,先生放心,朕必会严令约束他们,绝不在山中喧哗破坏,更不会惊扰山中清修。”
虚介子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在前引路。
李彻紧随其后,秋白、胡强和守夜人们无声地跟随,踏入了云雾缭绕的云梦山中。
踏入山门,仿佛一步跨入了另一个世界,外界的燥热瞬间被隔绝。
脚下是青石板铺就的台阶,蜿蜒向上,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风雨的冲刷,表面光滑而斑驳,缝隙里长满了厚厚青苔,踩上去软绵绵的,几乎听不到脚步声。
虚介子步履从容地走在前面,白色的衣袍在氤氲雾气中时隐时现,宛若仙人引路。
他并不急于赶路,不时停下脚步,为李彻指点山中景致。
“陛下请看左侧。”虚介子指着一段仿佛被巨斧劈开的山崖,“此乃‘舍身台’,相传是当年庞涓与孙膑在此立誓,舍身求道之处。”
李彻抬头看去,却见崖壁上隐约可见一些模糊的刻痕,早已被风雨侵蚀得难以辨认,只留下无尽的遐想。
庞涓与孙膑他自然知道,都是战国时期的狠人,亲眼见到此等名人留下的古迹,李彻也感觉颇为奇异。
继续前行,一条清澈的山溪傍着石阶潺潺流淌,水声淙淙,如鸣佩环。
溪上有一座古朴的石桥,桥身爬满了碧绿的藤蔓。
“此桥名‘映瑞’。”虚介子道,“据说心诚之人过此桥,能在溪水中看到自己的未来气运。”虚介子语气平淡,显然并不信这些,“不过是些虚妄传说,博人一笑罢了。”
李彻走过石桥,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溪水,只见水底卵石清晰可见,几尾不知名的小鱼悠然游过,哪有什么气运之象。
越往上走,雾气愈发浓郁,将远处的峰峦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野花的香气,沁人心脾。
沿途可见一些半嵌入岩壁的石屋,大多已经残破,门前石磨、石凳静立。
“这些是历代下山弟子门人的居住之所。”虚介子解释道,“如今,大多都已空置了。”
李彻看着那些石屋,眼神有些深邃。
如此多的石屋,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可见云梦山当年的盛状。
也怪不得之前的鬼谷子们都要避世,这云梦山完全就是一把双刃剑。
若是这些鬼谷门徒全部下山,不说个个都是庞涓、孙膑,但凡有林清源一半的本事,也是不可小觑的一股精英力量。
便是再英明的雄主,怕是也放不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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