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的午时,日头难得透出些暖意,却被料峭寒风剪得零碎。
林安走出州衙大门,踩着阶前未化的残雪,径直登上等候在外的马车。
车帘落下,隔绝了外界的喧嚣,车厢内铺着厚厚的锦垫,暖意融融。他靠在软枕上,手指缓缓轻敲着扶手。
方才州衙内的交锋似还在耳畔,马三宝的几番试探、薛大鼎的圆场,都化作一缕轻烟,被他缓缓拂去。
车轱辘碾过积雪,发出咯吱轻响,与窗外隐约传来的叫卖声、孩童嬉闹声交织在一起,倒让这午后的沉静里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林安仿若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轻笑着对车夫吩咐道:“先不急着回西市,去城西那边看看热闹。”
车夫高声应和一声,轻扬马鞭,清脆的鞭响划破午后的空气,随即驱马调转方向,朝着城西稳步行去………
而此时的城西,临近李府的街巷早已围了不少百姓,个个踮脚翘首地往那边张望。
只见李府门前,沈、张两家竟纠集了六十多号护卫家奴,个个手持棍棒,将李府团团围住,怒喝声与府内的回应声搅得一片混乱。
沈静柏与张万山两人并肩而立,沈静柏面色阴沉地盯着府门,眼神里带着些许阴狠之色,而张万山则耐不住性子,不时催促家奴上前拍门喊话,怒骂声在街巷中回荡。
张家幕僚李默上前两步,立于张万山身前,缓声道:“家主,已过了一个时辰,李家依旧无人出来搭话,想来李家主事之人并不在家中,我等是否暂且退去,改日再作计较………”
张万山怒极,猛地打断他的话,唾沫星子飞溅:“退?为何要退!今日他李家若不给我们一个交待,我绝不善罢甘休!”
李默眉头皱起,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沉声道:“家主息怒,可万万不能意气用事!再如此僵持喧闹下去,动静闹大了,州衙那边怕是会介入干预,反而对我们不利………”
张万山闻言,微微一滞,脸上的怒容褪去大半,神色添了几分迟疑:“这……州衙若是真的插手,倒确实极为麻烦………”
“无需担忧,州衙那边我已打点妥当,今日不会有衙役过来城西。”
沈静柏冷冷开口,他眼神扫过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阴狠之色更甚,继而道:“今日李家偌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绝不离开。”
李默眉头未舒,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既然沈家主如此笃定,那不知有何谋划?我等围了一个时辰,可也没有丝毫进展。”
沈静柏缓缓转头,目光在李默脸上停留了片刻,眼中藏着几分复杂。
他藏在宽袖里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暗叹这张家幕僚的心机之深。如今沈、张两家已成骑虎难下之势,消息隐瞒不住,围了一个时辰,李家却拒不开门,光天化日之下又不敢强闯。
原本他想激怒张万山率人破门,自己坐收渔利,同时也可将强闯的罪名推卸至张家头上,如今却被李默一语点破。
李默见他欲言又止,被盯得有些心悸,再次追问道:“沈家主,以你之见,有何谋划?”
沈静柏回过神,长舒一口气,压下盘算,脸上复又堆起阴狠之色:“既然李家久围不出,不如你我两家各出二十人,爬墙入内开门。今日之事,你我两家同进退,届时就算州衙过问,也有个照应。”
李默听后脸色微变,连忙劝阻:“此举不妥!爬墙入宅与强闯无异,若动静闹得更大,即便州衙打点过,也难保不会有变数,更何况………”
可张万山早已被囤粮被劫掠之事磨得没了耐心,厉声道:“我看此计可行,同进退便同进退,总比在这儿干等强!更何况………”
沈静柏抬手打断他的话,眉头一挑,语气带着愤慨:“凭我沈家的人脉,即便州衙真的过问,也能大事化小。你我两家同进退,难道还怕了一个缩在府里的李家?”
“管家,挑选二十人,”张万山对着身后的管家吼道:“要身手利落的,爬墙入门!”
沈静柏也抬手对着自家仆从吩咐:“你们也选二十个精干的,随张家之人一同行事,务必速战速决。”
不过半柱香时间,沈、张两家便各有二十人出列,个个摩拳擦掌,手里攥着备好的绳梯,只待一声令下便要攀墙而入。
也正在这时,城西的街巷尽头马蹄声疾,三十轻骑在折冲校尉丘行恭的率领下骤然出现,甲胄覆着薄霜,气势凛然。
他们身后,还跟着一辆不起眼的乌木马车,缓缓驶向李府所在之地,一路走来,行人尽皆退避。幸好那飞扬的旗帜依旧是“马”字,让百姓能辨清来头,而不至于扰乱秩序民心。
丘行恭神色自若,轻勒马缰,放缓马速对身侧副将淡声问道:“马将军这军令倒是有些怪异,这般阵仗只为护送那李家郎君回府?”
“丘校尉,你没随着马将军巡防,有所不知。”
副将微微颔首,随之放缓马速,轻笑着继续回道:“那李家郎君今日在官道上,拦在马将军的归途之中喊冤,许诺只要将其护送回李府,便捐献三百石粮米,你说这买卖,马将军怎会不做?”
“噢,三百石粮米?”丘行恭眉梢微挑,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倒是笔不小的数目,也难怪马将军会特意吩咐我等走这一趟。”
副将见他不甚在意的模样,笑着提醒:“丘校尉,末将知晓你与城中粮商有间隙,可你与令兄果毅都尉皆已接到朝廷调令,春耕伊始便要启程回长安,自然看不上这三百石粮米。”
“可在折冲府中的兵卒不一样,有了这些粮米,弟兄们也能多几分军粮,马将军也是想为弟兄们谋些实惠。”
丘行恭闻言恍然颔首,目光扫过前方围堵的人群,语气冷了几分:“原来如此,那便别让这些人扫了马将军的兴,也耽误了弟兄们吃饱。”
说罢抬了抬手,对身后兵卒吩咐:“去,把前面那些百姓都驱赶开去,莫要被马撞上了,仔细护着后面的马车过去。”
然而还不待轻骑上前驱赶,那些看热闹的百姓,前一刻还乐呵呵地踮脚围观,下一瞬便已退出数丈之外,却是如海水退潮般四散开来,脸上满是惊慌之色。
只留下空荡的街口,而留在原地、手持绳梯绳索准备爬墙破门的沈、张两家众人,顿时暴露无遗。
李默率先发现了异样,回头瞥了一眼街口,心头骤然一紧,连忙伸手轻扯张万山的衣袖,压低声音急促道:“家主,折冲府的轻骑过来了!”
“给我爬上墙,遇到阻拦的便打……”张万山正对着要爬墙的奴仆高声喊话,怒气未消。
冷不防被李默扯了扯衣袖,听到提醒的他顿时没了声响,他带着几分诧异回头,顺着李默示意的方向看去,脸上的怒容淡了些,心头却暗忖:折冲府的轻骑怎么来了?
张万山强压下心头的一丝不安,转头对沈静柏高声问道,“静柏兄,你瞧身后那可是折冲府的丘行恭?”
沈静柏回身望去,眼神微眯,脸上看不出喜怒,只对着张万山低声回道:“还真是那杀才,没想到竟会在此处撞见。”
他指尖悄然攥紧,想起上月三大粮商联合抬高粮价时,丘行恭因军粮采买被坑,当场拔刀劈了粮栈的大门,放言“再敢抬高采买的粮价,下次斩的便是粮商的人头”。
如今这还真是冤家路窄,沈静柏忙暗中抬手,示意暂且停住动作,眉峰紧蹙:“这时候不能硬来,先看他来意,折冲府的轻骑无故也不敢在城内闹事!”
“也只能如此了。”张万山咬了咬牙,目光扫过身后的护卫家奴,想起上次三大粮商吃的亏,语气里有些不甘,却也只能按捺住火气,静待丘行恭驱马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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