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暂歇。
主位之上,君无夜仿佛并未受到丝毫影响,神色依旧平静如水,道:
“诸位道友,在下君家君无夜。欢迎诸位莅临天邪城,参与此次万邪大会。依照传统,大会前夜,由东道主设宴论道,交流心得,碰撞思想。此番,便由无夜主持,望能与诸位共探大道玄机。”
一番简洁而公式化的开场白后,他轻轻拍了拍手掌。
一名身着素雅宫装、面容清秀的侍女应声从台后袅袅走出,她双手恭敬地托着一个精致的金色托盘,盘中放着一只白玉茶杯。
茶杯古朴,并无太多装饰,但杯口却氤氲着一层若有若无的七彩霞光,隐隐有大道符文在其中生灭。
侍女步履轻盈,来到高台最前方,面向众人,将托盘微微举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被那杯茶吸引。
君无夜再次开口,为众人解惑:“按照历届论道大会的惯例,主办方需备下一份彩头,赠与此次论道中见解最为卓越、能服众者。”
他伸手指向那杯茶,介绍道:
“我君家此次拿出的,便是这悟道茶。”
“悟道茶?!”
“竟是悟道茶!”
“君家好大的手笔啊!”
这三个字如同拥有魔力,瞬间在高台上下引发了巨大的轰动!
惊呼声、吸气声此起彼伏!
无论是台下见识广博的散修,还是台上出身高贵的十大邪宗弟子,脸上都露出了震惊与渴望之色。
这可是传说中的天地奇珍!
饮之可助人进入玄之又玄的悟道之境,大幅提升对天地法则、自身大道的感悟速度,对于突破瓶颈、完善功法有着难以估量的好处!
其价值,根本无法用寻常元石或宝物来衡量!
不远处的邪极宗座位上,李静姝眨着大眼睛,问道:“姐姐,这悟道茶很珍贵吗?”
李静霜咽了口唾沫,压下心中的震动,解释道:“何止是珍贵!悟道茶乃是由传说中的悟道古树之叶泡制而成。而悟道古树,只生长于一些连圣人都要小心翼翼的绝地、禁地之中,踪迹难寻。每一片茶叶都蕴含天地道韵,是真正的无价之宝!往往一片便能引起腥风血雨!”
李静姝闻言,小嘴张成了圆形,惊叹道:“君家还真是舍得啊!”
林渊目光落在那杯氤氲着霞光的茶水上,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了然道:
“舍得?或许在君家看来,这杯悟道茶,不过是左手倒右手罢了。他们定然认为,君无夜必是此次论道的最佳者,拿出此物,既能彰显气度,最终宝物又不会外流,何乐而不为?”
闻言,李静霜与李静姝都赞同地点了点头。
的确,以君无夜东域第一天才的名头,在论道上折服众人,似乎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周围其他邪宗的天才们,在最初的震惊之后,也迅速想通了此节。
血厉眼中血光一闪,墨灵汐唇角勾起不服输的弧度,独孤雁把玩着发梢,眼神玩味。
他们承认君无夜实力强横,但论道比拼的并非纯粹的战力,而是对大道本质的理解、思辨的能力与道心的坚定!
若能在此处,在万千修士面前,在论道上胜过这位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君无夜,夺走这杯让他君家都肉痛的悟道茶……
那不仅能得到实打实的好处,更能极大地打击君家的声望,为自己和宗门赢得无上荣耀!
一时间,高台之上,战意悄然升腾。
众人摩拳擦掌,眼神锐利,准备在接下来的论道中,与这位东道主好好较量一番。
就在这暗流涌动之际,君无夜抛出了第一个辩题:
“道之基,何为修行之本?”
“万法纷纭,何者为根?是摧枯拉朽的绝对实力,还是坚如磐石的至诚心性?”
这是一个古老而经典的辩题,旨在探讨修行的根基。
君无夜显然打算借此定下论调的基调,建立自己的权威。
他率先阐述,声音平和却引动周遭道韵共鸣,甚至隐隐有灵气化作金色花瓣虚影飘落,异象纷呈:
“吾以为,实力为渡世之宝船,心性为掌舵之明灯。宝船无灯,易迷失于茫茫道海;明灯无船,则空照虚无处,难渡苦海彼岸。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方为修行之正途。”
他试图定义一种看似完美、无懈可击的中庸之道,话音落下,道韵流转,引得台下不少修士如痴如醉,纷纷喝彩,认为此言深得大道精髓。
然而,十大邪宗之人岂会让他轻易如愿?
血厉第一个冷哼出声,声音带着血腥煞气:“哼,花哨!修行界弱肉强食,没有碾压一切的实力,空有所谓坚毅心性,不过是他人砧板上的鱼肉,连活下去的资格都没有!实力,方是根本!”
赵南风阴恻恻地接口,反驳血厉:“谬矣!心性不定,道基不稳,纵有通天之力,亦如沙上筑塔,终有倾覆之日。古往今来,多少惊才绝艳之辈因心魔反噬而身死道消?心性,才是登临绝巅的保障!”
墨灵汐美眸流转,提出了不同的见解:“无夜公子将实力与心性强行割裂,未免狭隘。心性之坚韧、之通透,何尝不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实力?它能让你在绝境中寻得生机,在诱惑下坚守本心。心性,本就是实力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独孤雁立刻笑着附和:“灵汐妹妹说得在理。一个连自身心性都无法驾驭,轻易便被欲望、恐惧所左右的人,纵然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又有什么资格称之为强大?不过是力量的奴隶罢了。真正的强大,必然是心性与力量的统一!”
面对众人的轮番反驳,君无夜神色不变,仿佛早有预料。
他淡然回应墨灵汐与独孤雁:“二位所言,看似有理,却忽略了一点。古之圣贤,如血海魔尊,杀戮滔天,心性偏执,却凭无上战力纵横一个时代。”
“又如情丝仙子,为情所困,执念深种,依旧能凭其绝世修为开辟一方道统。他们的实力,不强吗?但他们或因执念无法更进一步,或因心魔最终陨落。可见,心性未必是实力的组成部分,心性有缺者,实力亦可能登峰造极。”
他举出的例子皆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实力毋庸置疑。
此言一出,墨灵汐与独孤雁顿时语塞,她们的确无法否认这些古之强者的强大。
君无夜随即又看向血厉与赵南风:“血厉道友强调实力,但若空有力量而无坚定心性指引,终会迷失在力量的漩涡中,如同血海魔尊般,虽强极一时,却难逃宿命。赵道友强调心性,然若无实力作为基石,再坚定的心性,在成长路上也可能因一次微不足道的劫难而夭折,如同幼苗未壮,何以参天?故,实力与心性,如同舟与舵,相辅相成,同等重要,缺一不可。”
他这一番连消带打,逻辑严密,引经据典,将四人的反驳一一化解。
高台之上陷入短暂的沉默,血厉、赵南风等人眉头紧锁,一时难以找到更犀利的论点。
台下君无夜的崇拜者们则爆发出更加热烈的喝彩,认为少主已掌控全局。
然而,就在这看似君无夜已占据上风的时刻,一个平静的声音,自邪极宗的座位区域响起:
“无夜公子高论,令人佩服。不过,在下有一问。”
林渊缓缓起身,目光看向主位:“公子言,实力为船,心性为舵。那么,敢问这船与舵,最终将要驶向何方?吾辈修士,汲汲营营,逆天争命,究竟是为何而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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