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男生又看到路边一个卖小泥人的摊子,捏的仙女惟妙惟肖。
“姐姐快看!”
他兴奋地指给小武看。
小武依旧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
渊男生有些气馁,他想了想,鼓起勇气,小声说道:“姐姐,你别生气了。”
“我看那老道士根本没什么真本事!他连我爹娘在哪儿都算不出来,只会摇头说命格乱了。”
“他肯定是在胡说八道骗人的!”
“你看他那个样子,脏兮兮的,说话也颠三倒四,哪像个有道行的高人?说不定啊,他连貔貅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呢!”
渊男生的话,像是一盆冷水,稍稍浇熄了小武心头那簇邪火。
是啊,一个连渊男生父母下落都算不出的老道,一个被自己一脚就踹趴下的老道,能有什么真本事?
他的话有什么可信度?
自己何必为这种人的疯言疯语生这么大的气,简直是自降身份!
这么一想,小武胸口的憋闷感消散了不少。
她低头看了看弟弟写满关切和真诚的小脸,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虽然这小子有时候傻乎乎的,但关键时候还挺会安慰人。
“嗯。”
小武的脸色缓和下来,伸手揉了揉渊男生的脑袋,声音也平和了许多。
“你说得对,一个江湖骗子罢了,他的话当个屁放了就是。”
“走,姐姐带你去前面看看,好像有家点心铺子。”
她重新打起精神,决定不再让那个糟老头影响自己的心情。
睦州城东,一家客栈的二楼,临街的窗户半开着。
小武和渊男生坐在窗边的方桌旁,桌上摆着几碟江南特色的点心和一壶清茶,窗外是潺潺的河水与青石板路,行人往来,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温吞气息。
渊男生捏着一块梅花糕,吃得腮帮子鼓鼓,好奇地打量着这座与辽东和长安都截然不同的城市。
“姐姐,这地方看着挺太平的,你师父以前真在这里...打过仗?”
他咽下糕点,小声问道,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在他印象里,陈硕真总是清清冷冷,像高山上的冰雪,很难把她和攻城略地联系起来。
小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神投向窗外流淌的河水。
“嗯,就是这里。”
“好几年前了,师父是祆教的圣女,看不惯官府盘剥,带着一帮活不下去的乡亲,就在这睦州,还有附近的婺州、衢州,掀起了好大风浪。”
“那时候,官府的人头落地,粮仓被开,声势可不小。”
渊男生听得眼睛都瞪圆了,手里的糕点都忘了吃。
“那后来呢?你师父那么厉害,怎么...”
“后来?”
小武嘴角勾起一丝说不清是敬佩,还是感慨的弧度。
“后来柳叔叔来了,师父被俘,但柳叔叔没杀她,反而收服了她,让她跟着做事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所以啊,你看师父现在对柳叔叔,虽然还是那副冷脸,但心里是服气的。”
渊男生恍然大悟,喃喃道:“原来是这样...难怪你师父那么听柳叔叔的话,柳叔叔真厉害!”
他想了想,又有些困惑。
“那你师父以前那些手下呢?都散了?”
“大部分散的散,死的死,还有些跟着师父归顺了柳叔叔,现在在竹叶轩或者其他地方做事。”
小武的目光变得有些锐利,扫过河对岸几处不起眼的巷弄。
“不过,祆教毕竟在这片土地上扎根多年,像野草一样,烧不尽。”
“总还有些残余的人,或是当年没参与起事但信教的,或是后来不满现状又聚起来的。”
“他们现在不敢明着来了,但暗地里,还有联系。”
渊男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那姐姐,你说要聚拢他们,是想...像你师父以前那样?”
他想起那老道士说小武“貔貅脑袋”时,小武暴怒的样子,心里有点打鼓。
小武闻言,嗤笑一声,转过头看他,眼神里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清醒。
“打天下?呵,累死累活,最后还不是给人做嫁衣,或者像师父那样被打服。”
“整天提心吊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有什么意思?”
她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我要的是钱,是很多很多的钱,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财富,是别人都绕不开的财路。”
“那...那你是想跟柳叔叔打擂台吗?”
渊男生小心翼翼地问,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比柳叶更有钱。
小武沉默了,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缓缓摇头,语气很肯定。
“不行,最起码现在不行,柳叔叔的根基太深了,竹叶轩的触角伸到天南地北,再说,我娘和我师父都不会同意。”
“我自己也肯定不会那么干,竹叶轩总归是咱家的!”
她顿了顿,眼神飘向遥远的西方。
“我更喜欢西域,那里够远够乱,也够刺激。”
“商路刚通,规矩还没定死,各方势力都在抢地盘,祆教原本的根也在那边,虽然现在主力西迁了,但名头还在。”
“在那边,用祆教残余的人脉做基础,加上我们自己的本事,更容易闯出一片天来。”
渊男生听得心驰神往,西域的神秘和冒险,对他这个年纪的男孩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忽然想起那个邋遢老道士的话,小声嘟囔了一句。
“那老道...好像说你命里会去很远的地方,还挺准的嘛...”
小武脸色瞬间一沉,狠狠剜了他一眼。
“闭嘴!再提那个老骗子,晚饭别吃了!”
渊男生吓得一缩脖子,赶紧埋头吃糕点,不敢再吭声。
小武心里那股被“貔貅脑袋”评价带来的憋闷感又涌了上来,她烦躁地灌了口茶,把注意力强行拉回眼前的计划上。
接下来的日子,小武没有立刻大张旗鼓。
她带着渊男生,像普通游客一样在睦州城内外闲逛,更多时候是去茶馆、码头、市集这些人流混杂的地方,安静地坐着,耳朵却竖得老高。
她利用陈硕真以前留下的极其隐秘的联络暗号和几个极为关键的旧识,像蜘蛛织网一样,极其谨慎地开始接触那些散落在民间的,对现状不满或怀念旧日祆教荣光的残余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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